蔡俊贤这句话,确实一点都没有说错。
顿了顿后,他凝重道:“凉薄山之人行事无所顾忌,公主,先离开吧。”
裴璟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反正面子已经给了裴煜,就没必要再看热闹了。”
她刚站起身来,那名女官立刻挑起纱帐。
正待迈步之时,后方却又传来一阵惊呼。
就见那‘送死鬼’何熄的面前,忽然出现另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那是个穿着灰色僧袍的中年和尚。
“苦空大师!”
“禅悦寺高僧也来了?”
众多武夫先是一惊,随后见这位苦空大师拦路的架势,就知道是有热闹要看了。
“阿弥陀佛。”
苦空双手合十口宣佛号,眼神严肃,看向了‘送死鬼’何熄身侧的老者,“吴施主,能否行个方便?”
背着两根长兵的老者瞥了眼身侧的何熄,淡淡道:“恰好同路而已,和尚自便吧。”
说完,他便沿着小路迈步向前。
远处的蔡俊贤见此一幕,略有些迟疑道:“‘两仪枪’吴若闲?”
裴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也是驻足观望,好奇道:“也是个高手?”
蔡俊贤道:“那是与‘武癫’徐老同辈的人物,最后一次现身江湖,也是十九年前的事了。”
“十九年前……”
裴璟略一沉吟,随后双眸微亮:“‘枪魁’之战?”
蔡俊贤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年萧司主以一己之力败尽八位枪法宗师,尽管事后并未传出是哪八人,但大虞江湖有资格参与此战的枪法大家不过双掌之数,众人也只是心照不宣,留些体面。
自那之后,萧司主踏碎江湖枪道一路,从此奠定‘枪魁’威名。
这位吴前辈,应当就是那一战的垫脚石之一。”
他沉声道:“连这种老宗师都现身了,看来这次‘江湖武魁’引起的麻烦不小。”
似这种早已‘退隐’的宗师忽然涉足江湖,便是最明显的信号。
吴若闲或许是第一个,那他就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就在蔡俊贤开口解释之时。
那苦空和尚终于望向了何熄,声音沉闷道:“何施主,贫僧有些话想要与你当面问清,还望你能如实相告。”
面色青灰,眼神麻木的何熄偏了偏头,缓缓道:“这些年来,我的记性变差了,不记得曾经杀过禅悦寺的人。
倘若真有这一段恩怨,先向大师告罪一声,万望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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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空眉峰一沉,直接了当道:“六年前,梦江北岸一座小镇化作无人鬼域,家家户户悬尸于屋内房梁,额头贴着‘送死符’,此事是不是你做的?”
这般骇人听闻之事,也是引得周围一阵哗然。
不少人看向那‘送死鬼’何熄,眼神已是既惊又怒。
凉薄山八苦之中,何熄的‘杀孽’并不算多,他杀人全凭心意,往往都是比斗一番再将人打死。
但他杀人时却有个怪癖,会在尸体额头贴上一张符纸。
仿佛害怕那些生前斗不过他的武夫,死后化为厉鬼前来索命一般。
如今苦空的话,将一桩‘惨案’道破,却是令在场众人心生惊怒。
“屠光一镇之人?凉薄山这是想要自绝大虞?”
“‘送死鬼’何熄!犯下这种恶事,你还敢出来行走?莫不是以为世间没人能治你了?”
几名六品武夫脸色铁青,吐气开声,当场就骂了起来。
毕竟这里是京城,又有‘苦空大师’前来问责,不论出于心中坚守,还是想要躲在宗师背后喊喊口号,此刻花庭当中,却也掀起了一场‘讨伐’声浪。
“梦江?”
何熄对这一切充耳不闻,思考半晌,便是摇头道:“我从未去过梦江,但这为人‘送行’的手法,确是我的行事作风。”
“那你是承认了?”苦空放下双掌,语气凝重。
气息翻腾之间。
他的双掌周围泛起无色纹路。
何熄神色木然,看向苦空的手掌,眼神却是有了些生气。
这时候,蔡俊贤也皱紧眉头,向前迈了一步:“不能让这两人现在打起来,公主先走吧,我拦上一拦。”
没等裴璟说些什么。
就听一道声音从远至近,缓缓传来。
“今日靖海王世子宴请众人,我连口茶都没喝上,你们便要将这场子给砸了?”
就见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慢步而来,不见动作多快,却已站在对峙的两人之中。
一抬手,气劲隔开二人,笑着说道:“两位要打不如出去打吧,将这书会花庭打坏了,那就太过煞风景了。”
“阿弥陀佛。”
苦空目光低垂,口宣佛号,不再言声。
何熄打量了书生两眼,淡淡道:“‘儒生’朱冕的面子,管用。”
也不再与苦空针锋相对。
朱冕轻笑一声,摇头说道:“不必你卖我面子,倘若苦空大师所言为真,出了这书会,我也要你的命。”
说完,他向苦空点了点头,随后迈步走向花庭深处,口中淡淡道:“都是为了‘江湖武魁’而来,不如敞亮些,躲躲藏藏算什么宗师?”
随着朱冕话音落地,一道又一道气机外放,暴露了‘宗师’行踪。
蔡俊贤已是满面凝重,看向镇定自若的裴璟:“公主,蔡某此刻护你离去,也还来得及。”
算上目前现身的四位宗师,眼下这书会‘外放气机’的宗师已有十人之众。
蔡俊贤掂量自身本事,即便有人阻拦,护送裴璟离去亦不算多难。
裴璟背着双手望向花庭小道,若有所思道:“看来裴煜是铁了心想要弄些动静。”
“算了。”
她摇了摇头,“皇城脚下,乃风云汇聚之地,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要现眼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