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将出来了,却是张温一边跪坐的曹操,只见其人武弁大袴,对张温拜道:
“公帅,我军到底兵力微薄,贸然与贼合战,未知成败啊。”
见曹操出来反对张温,好几个将领都为曹操捏了把汗,担心张温的怒火会撒向这个可怜的军吏。
但谁知,张温一改之前暴躁,反细心回道:
“这一次,我为大家请了援兵。之前我就以司空兼行营左中郎将的名义,征调豫州颍川、汝南、梁国、沛国、陈国、鲁国六郡国太守,发六郡在籍六百石以上之家,各起团练、族兵、部曲,至本年九月末,悉数于长社团营。”
小主,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诸多将领都惊讶于公帅的先斩后奏,完全没有和他们这些军吏商议,就要大起地方豪势部曲。他们倒不是真想的有多远,而是心里不愤自己被人小视。他们到底是国家的经制之兵,浴血沙场不说,最后反而要成那些豪势们的配角,这如何甘心。
但并没有人反对。因为他们发现了,原来这曹操和张温在那演戏给他们看呢。这两定然早就商议好了。
罢了,既然这张温如此自信,那就听他的吧,且观他后面成败如何,再做计较。
没错,这一手笔,确实是张温和曹操商量多日才完善好的条陈。
原先曹操发豪势之家起部曲,张温是不反对的,但他觉得,不能所有的豪强都有这个权力,而是聚集在家里出过六百石以上的士族。六百石在地方上已经是做过县令了,在京也是议郎一级别的重要官员。这类人和汉室的捆绑比较深,还是比较可控制的。
张温作为司空一级别的大老,很是看清中央与地方的博弈关系。无论是三皇五代,还是秦皇汉武,中原便是国、家二重统治。国便是中央,家便是地方的家族、宗亲、乡党。这二者既是一体又是两面。
秦汉以来,对家族的态度都是比较针对的,视之为和中央争夺土地和人口的弊害。但到了本朝,朝廷已经陆续转变了敌视态度,而将豪势之家看作为地方行政统治的依靠。
而且张温更是预见到,随着黄巾起义的规模越来越大,中央对地方豪势的依靠的趋势将会越来越加剧。
在承平时期,地方官长都是选自有中央履历背景的来担任,有朝廷权威背书,这些流官道也能对地方有适当的约束。但战乱之时,事情就不对了。张温在中央的时候,从各地送上来的邸报可知,现在青、兖、豫、冀,各地郡守县长已经无力控制,各地方政权和郡县卒都不堪一击。
面对贼袭,除了个别流官郡守长能忠君,坚守到底,其余皆是望风而走,将一县钱粮布粟全以资贼。
张温知道背后的原因就是这些中央流官在地方上毫无利益,根本无所谓坚守。
他们又没有宗族家人、又没有田地坟茔在此,那干嘛要舍了命去和那些不怕死的蛾贼拼命。他们只要将绶印一挂,带着这些年贪污来的钱粮回家,聚族而守。谁能将他们怎么办。
反而是地方豪势,他们的根基全在地方,根本走不了。所以贼一来,他们抵抗的最激烈。
汉家法度,一县不过五百军,这点兵力在承平的时候还好,一旦战时,遇到的都是成千上万的蛾贼,这点兵力够什么?所以每每守城都是依靠豪势之家的部曲。也正是靠着这些部曲,各地方才能守城、维系起码的秩序。
所以换句话说,汉家经营二百年的中央一统局面,因为黄巾之乱,不得不走向各地方自治。
但话是这么说,作为一个公族之家,全部利益都在国家大一统局面下的张温,他还是不可能放任这种瓦解的局面的。
要知道,如果地方各个以力称雄,那天下将再为秦末、莽末之大争之世。一些草野乡豪,他们的利益从来就没有与汉室中央发生过联系。那这些人一旦有兵有刀,又怎么会为汉庭驱驰。到时候起的团练不说阳奉阴违吧,甚至都可能直接倒戈到对面黄巾军。
这是张温万不能忍受的。所以他才专门将起团练的权力限制在了六百石以上的家族,使其家召集团练,随营征战。
正是因为,一方面,类张温这样的公族大老不欲地方乡豪坐拥部曲,在地方上尾大不掉。一方面又知道必须依赖这些乡豪之兵,维持地方、抵御黄巾。所以,张温和曹操创造性的想出,用具有中央履历经验的士族作为起团的核心,在一定程度上均衡上面两点。
到这里,张温的战略其实已经非常清晰了,就是采取北守南攻的策略。
在确定要在荥阳与贼合战,张温就已经传檄给北中郎将卢植,令其至少发三个部南下屯驻到荥阳敖仓坚守。
而张温就在豫州这里,整军南下汝南,与朱儁一道前后夹击汝南黄巾。待剿灭了汝南黄巾,他将帅左右中郎将两军并汝南豪强部曲,一同北上长社。到时差不多九月,豫州各地的团练部曲也都整训开到。
到时候他张温手上的军力至少要膨胀到五六万之多。之后,他就一路北上,与贼会猎于敖仓,一举挽救汉室危亡。
说实在的,张温此策是真的好,如果不考虑后遗症,可预见的,汝南黄巾肯定挡不住。而汝南黄巾挡不住,那豫州中部的汉军就会得到解放,能北上支援。
到时候张冲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当得住。
只不过张温此策的关键就在于这个团练。但团练真的就这么好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