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让作为京营出身的控鹤卫充当前锋,秦王殿下是不是犯糊涂了?!此刻的龙西风,俨然有些一头雾水,怔怔地望向萧长陵;虽然,控鹤卫的武备,是京营十二卫中最精良的一支部队,且又常年扼守京师,宿卫宫廷,号称“天子亲卫”,却从未上阵与敌厮杀,其战力……与横扫天下的靖北铁骑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现如今,萧长陵令控鹤攻城,岂不是要让他们成为渝军的活靶子吗!
“大王,控鹤,这……,恕末将直言,渝贼虽已是强弩之末,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让那帮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少爷羔子去打头阵,这不是去给人家白白送战功去了吗?”
未曾料到,萧长陵面色沉肃,满脸寒峻的神情,宛若雪山之巅,竟是那样高不可攀,良久才淡淡一笑。
“所以啊……才更要在沙场上好生历练,身为天子亲卫,光在京师待着能有什么出息,他们不是天天嚷嚷着要建功立业吗?!好啊,孤就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到战场上去和敌人拼杀吧。”
尤其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萧长陵的口吻,莫名寒肃了几分,眸中也悄然划过一抹闪亮的刀芒,令人不寒而栗。
直到此刻,龙西风才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萧长陵的用意;此番出征,萧长陵从李怀光手中调了一万控鹤士卒,编入靖北麾下,充作前锋,乃是靖北之王借刀杀人的一条毒计;众所周知,天子命李怀光驻节云州,便是要用控鹤卫牵制靖北军,布暗子于靖北侧翼,令萧长陵不敢轻举妄动;然而,萧长陵何许人也?作为号令四十万大军的当世枭雄,他早就看出了朝廷的用意,这肯定是自己那位皇帝哥哥的手笔。故而,此次征伐辽东,萧长陵刻意抽调了一万控鹤,就是要用北渝王室的刀,斩断竖在自己身侧的这支长矛。控鹤卫并非萧长陵嫡系,如果让他们死在北渝人的刀下,根本损伤不到靖北军的实力,还能借此机会削弱李怀光的兵力,待拿下辽东之后,萧长陵便可名正言顺,鲸吞云州。
“大王英明!”龙西风难以掩饰内心的狂喜,躬身行礼。
“对了……”萧长陵沉思片刻,还是冷静地开口问道。
“云州方向有什么消息?”
“启禀大王,杨芳将军飞鸽传书,近来,我三千营将士……因分发粮秣一事,与李部起了龃龉,前不久,两方各有近百军卒在东城门前相峙不下,互相搡打。杨将军秉承大王钧命,隐忍为上,未将事态扩大。”龙西风说道。
云州城内的守城军士,按说皆同为国朝效力,只是靖北部曲对云州都督李怀光奉旨代庖的行径,一直颇为不满,在私下里仍称其属下为“李部”,萧长陵矫正数次未果,也只得随他们信口乱叫。
李怀光的三万控鹤,自天圣元年岁末进入云州,至今已将近数月,面子上也是一同受秦王顾思林的指挥节制。只是个中曲折,人人都心知腹明,是以控鹤官兵一直随李怀光驻守于云州东北城下,而靖北军三千营所部则随大将杨芳驻守西北城下,两方各据地势,勾心斗角,平日少相往来,虽然士卒间偶有口角之争,可像这般聚众械斗之事……却未曾有过。
“何人挑起事端?!”萧长陵冷冷发问。
“启禀大王,据说……乃是粮秣官分粮之时,与我部斛中只有八分。此等贪墨军饷的勾当,将士们心中自然不服,遂与李都督理论,谁想他们倚仗人多势众,便厮打我军兵士。杨将军无奈,只得动用亲卫,将带头闹事的乱兵缴械,押入军牢待勘。”
听到这里,萧长陵忖度少时,分外清冽的神色,仿佛覆盖上了一层冰霜,目中燃起一簇冥火,似要燎尽旷野。
“李怀光——”
靖北之王声调寒厉。
但是很快,萧长陵眼中的勃勃杀意,一扫而空,如水的平静,再度飘浮在这位枭雄的面庞之上。
“罢了,就先让他猖獗几日,等孤扫平了辽东,再回去慢慢收拾他。”
晨曦的光芒,越来越炽烈,越来越耀眼,山色辉映河流,全数融入进了萧长陵那双早已古井无波的眼瞳深处。
一代枭雄扬起马鞭,轻轻划过浅滩。
“升帐,孤要点将!”
“遵令!”
……
山河依旧,日月依旧,唯有马蹄阵阵;一袭白衣策马离去的身影,如清风一般,拂过这茫茫的尘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