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陆月带着俩孩子离开,陆远抖了抖有些褶皱的袍摆,含笑看着苏兴昌,随后默不作声喝下一口茶。
通知陆月带着俩外甥守在衙门候自己,苏兴昌这小子还是有点脑子的。
“兴昌啊。”
“大哥。”
“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苏兴昌垂着脑袋答话:“弟不敢胡乱揣摩,一切自有上意。”
“我再不来,广州要出大乱子了。”
苏兴昌忙站起身:“都是下官的错,下官身为广州知府,广州一切责任都在下官身上。”
陆远似笑非笑的开口:“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不管什么事,广州出任何问题,下官这个广州知府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行了,坐吧,都说了不要那么拘谨。”
“是,谢谢大哥。”苏兴昌松出一口气,连忙落座,屁股才落下一半又弹起,上前三步拿起茶壶往陆远刚放下的杯子内添水。
陆远看着,语气也缓和三分:“陆鸣这家伙不省心,折腾了不少事,他呀又办不好,只能我这个当大哥的来给他擦屁股。”
苏兴昌忙答道。
“最近广州远东商号确实出了点事,影响也很不好,不过都是下面的人为非作歹,鸣弟也是刚到不久,一心都扑在南印度的事情上,疏于察觉,也是被蒙蔽了。”
“指使人暗杀原户部侍郎吴山,也是被蒙蔽了?”
苏兴昌打了个哆嗦,头皮瞬间发紧。
这可是今天才发生的事啊,他这个广州知府都才知道不过一个时辰。
换言之,吴山刚死的时候,消息就进了陆远耳朵里。
这说明什么。
说明陆鸣身边一样有陆远的人!
也对,陆家人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陆远,无论再怎么分家,也轮不到陆鸣来当家做主。
“十天前吴山到的广州,他来做什么的?”
苏兴昌答道:“这件事,小弟确实不知。”
“你这个广州知府,什么都不知道?”
听出了陆远语气中的不快,苏兴昌忙道:“大哥,吴山来广州的事弟确实不知,不过吴山来之前,因为广州港一号仓走私的案子,广州海关关长陈福高闹了不少幺蛾子出来,弟猜想,吴山来,应该是和陈福高有关系,一起来的,听说还有不少显贵的家里人。”
“那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苏兴昌知道陆远肯定是什么都清楚,是故意在问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替陆鸣扛下去了,便连忙坦白。
“陈福高当时拿走私的事扣了一笔二百万两的货,这批货名义上是远东的,实际上是一个荷兰商会鹿特丹公司的,负责人叫做浩特曼,这家荷兰公司掌握着印度加尔各答两个港口还有一条稳定的通海航道。
鸣弟想要和这些荷兰人合作,所以为了帮他们拿回这批被扣的货物,承诺将征战印度的后勤筹措之事交给陈福高来办,这买卖太大,陈福高一个人吃不下,所以,吴山这群人来广州肯定是为了这件事。”
陆远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些笑容。
不过很快又陷入沉思。
鹿特丹公司?
应该是荷兰十七人董事会吧,也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前身。
浩特曼,大名鼎鼎的香料商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发起人、筹建人,臭名昭彰的殖民资本家。
记忆没错的话,再有三十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就会成立,紧跟着就是大名鼎鼎的英国东印度公司,时间是,万历二十八年左右到天启元年间的事。
不过,这些都不会出现了,因为自己抢了三十年的先机。
什么海上马车夫、日不落帝国,别指望了!
想到这里,陆远嘴角露出笑容,这莫名其妙的笑自然也被苏兴昌看到。
虽然不明白陆远为何而笑,可总算是让苏兴昌放松不少。
看来他的回答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