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集 勾践伐吴

司马子期素有勇力,遂拔殿角长戟,与宜僚交战。宜僚弃剑,夺过子期之戟;子期俯身拾剑,劈中宜僚左肩,血流如注。

熊宜僚毫不回顾,一戟刺入子期之腹,二人搅做一团,双双死于殿庭。

子西虽然被缚,毫无惧色,瞪目怒谓公孙胜道:当初你寄人篱下,糊口吴邦,非是我念骨肉之亲,召汝还国,封为公爵,何有今日?我有何亏负于你,于今反噬父母之邦?

芈胜答道:郑杀吾父,汝却与郑讲和,则汝即郑也。我为父报仇,岂顾私恩?

子西叹道:悔不听沈诸梁之言,至有今日之祸,岂非天意!

公孙胜起手剑落,斩下子西之头,陈尸于朝。

石乞见大事已就,往前奏道:不弑楚王,终是祸害!

芈胜:孺子何罪?废之可也。

命拘囚惠王于高府,欲立王子启为王。王子启固辞不从,芈胜竟然怒而杀之。

石乞又劝公孙胜自立,芈胜说道:县公尚众,当悉召而杀之,方可稳坐此位。

乃引众下殿,屯兵于太庙。

楚王被囚,令尹与司马尽皆死难,消息片时传遍国中,众卿士大夫皆怒。

大夫管修先起,率家甲往攻白公胜,激战三日,兵败被杀。

圉公阳乘间使人掘开高府之墙,命心腹将士从墙穴中趁夜潜入,背负惠王以出,匿于昭夫人之宫。叶公沈诸梁闻变,亦悉起叶邑之众,星夜至楚。及至郢郊,百姓遮道相迎。

百姓:明公何不着甲胄?国人望公,如赤子之望父母,若遭盗贼之矢,民何望焉?

叶公称谢,披挂戴胄而进。将近都城,又遇百姓前来迎接。

百姓惊道:国人望公,如凶年之望谷米,奈何以胄掩面,使人无所用力乎?

叶公复又称谢,复又解胄。于是已知民心附己,乃建大旆于车,鼓噪而进。

大夫箴尹本来已受白公芈胜之召,欲率私属入城,既见叶公大旗,遂从叶公守城。兵民望见叶公旗号,皆大开城门,以纳其众。叶公遂率国人进城,攻打太庙。

石乞三战兵败,急扶白公胜登车,逃往龙山。片刻之间,叶公引兵追至,将龙山团团围住,举火呐喊。

芈胜叹道:此可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也。

因知大势已去,自缢而死。

画外音:公孙芈胜死后,后裔支脉便以其祖封邑为氏,称为白氏,则白公芈胜,是为芈姓白氏始祖。其后战国名将白起,便是芈胜后裔子孙。

石乞见家主自尽,大哭一场,埋尸于山后。

刚掩埋已毕,叶公率兵大至,冲上山顶。一场激战之后,石乞寡不敌众,终被生擒。

叶公问道:白公何在?

石乞答道:已自杀矣。

叶公又问:尸体何在?

石乞闭口缄默,坚不肯言。

叶公命取鼎镬,扬火沸汤,置于石乞面前,威吓道:再若不言,当以此镬烹汝!

石乞仰天大笑:壮士万死不辞,何惧鼎镬?

自解其衣,跳入镬中,须臾糜烂。

叶公动容,叹道:石乞虽然所从不正,亦堪谓世之好汉。

乃聚其骸骨以葬,引兵回城。遂与诸大夫迎接惠王复位,楚国再次安定。

叶公被拜为楚令尹兼司马,集楚国军政大权于一身。

事件悬疑:今国人所熟知叶公,乃因西汉刘向《说序》中一则寓言,名为《叶公好龙》而来,因成冤案。沈诸梁身份高贵,又兼功勋卓着,被封在叶地(今河南叶县),故被尊称叶公,也是南阳叶氏得姓先祖。则叶公为何好龙?此中有何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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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真相:沈诸梁初至封国叶地,见彼国地形特殊,南高北低。每到雨季,南面洪水汹涌而下,北面即为泽国。雨季过后,南部高地不能蓄水,却又变成旱地;由此北涝南旱,百姓苦不堪言。叶公立志造福百姓,乃深入实地,调查研究,提出以陂治水方案。

所谓“陂”者,就是在农田集中村庄,修筑半圆形深沟,形如护城河池,既可防洪,又能蓄水,一举两得。叶公体恤民情,组织人力,修筑东、西二陂,由此彻底解决叶地旱涝灾害。据《叶氏谱牒》记载:叶公修陂之时,在墙上画满水系图,犹如群龙乱舞。

有宾客见到,不知此乃水系图谱,便自作聪明道:叶公并非真好龙者。

沈诸梁:客因何而作是言?

宾客:所谓云从龙,风从虎。因图中虽然有龙,但未画云雾,以缭绕其身也。

叶公哭笑不得,因而答道:我只想就地凿渠,引水龙来者,非爱天上之龙也。

(此便是成语“叶公好龙”故事由来。)

叶公初为塘陂工程之时,便对其部下众官言道:尔等须知,引一龙而为陂池,需人工千余数额,又需粮万斛,扰民至重,故不可不慎也。

施工之时,又提醒诸吏:定须爱惜民力,关心百姓疾苦,不可急于求成,手段粗暴。

既便如此,百官急功近利者亦不在少数,致有敲骨吸髓之事里有发生。故此叶地百姓便有怨言,非议叶公:并非果真好龙!

韩国申不害听闻叶公“引龙凿渠”之事,颇感新奇,便将“叶公好龙”写进《申子》一书,就此传扬开来。至西汉中期,刘向又将“叶公好龙”写进《新序》,更加名扬天下。

陈湣公闻说楚国之乱,立即发兵侵伐,欲报此前楚国屡次征伐之仇。

叶公请奏惠王,亲自率师迎敌,以大夫公孙朝为将。

楚师一出,初战便获大胜。公孙朝就引得胜之师伐陈,再经一战破其都城,灭绝其祀。楚惠王命杀陈湣公,设置陈县,陈国由此而亡,永远成为历史闲话。

画外音:自春秋早期伊始,陈桓公宠于周王,曾联合宋、蔡、卫等,共谋伐郑。其时陈国实力及影响,尚属强国之流。此后齐国称霸,陈国多次参加齐桓公所主持诸侯会盟,与齐、鲁强国关系和谐。齐桓公死后,楚国北上争霸,陈国被迫依违于楚、晋之间。从陈灵公始,陈国历经三次内乱及亡国之祸,国势日趋衰败。至此只因陈湣公错打算盘,趁楚国内乱之际轻易启衅,便被楚国令尹沈诸梁及大夫公孙朝攻克,终于亡国。

亦在此时,春秋将终,战国伊始。叶公凯旋班师,便即告老还乡,归于故国养老。

楚惠王苦留不住,乃以子西之子宁嗣为令尹,子期之子宽嗣为司马,以代叶公之职。自此楚国危而复安,此后愈加壮大。

公元前476年,周敬王姬匄在位四十四年而卒,葬于三壬陵。

太子姬仁继位,是为周元王。

依照十二诸侯年表,因周敬王去世之后便即大天大乱,诸侯交战,故此后世史学家便以此年作为划分春秋、战国时期分界点。

周元王元年,吴王夫差荒于酒色,不理朝政,又逢连岁凶荒,以致民心愁怨。

越王勾践以为时机已到,乃命范蠡为将,文种副之,悉起境内士卒,大举亲征伐吴。

越国百姓等候此日二十年之久,由是群情振奋,各送子弟至于郊境,泣涕诀别。

父老谓其子弟:此去若不灭吴,不复相见!

勾践聚将,约誓三军: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有父母无昆弟者,归养;有疾病以告,给医药糜粥!

三军闻此誓师之辞,皆都欢声如雷,壮志凌云。

大军行及江口,范蠡斩有罪者以申军法,军心愈加肃然。

吴王夫差闻说越兵再至,悉起士卒,迎于笠泽江上。

越兵屯于江南,吴兵屯于江北,夹岸列阵。

越王将大军分为三路,命范蠡率领右阵,文种率领左阵,亲率君子之卒六千为中军。

于是下令:命文种左军,衔枚溯江而上,以待吴兵,戒以夜半鸣鼓而进;范蠡右军,衔枚逾江十里,只等左军接战,右军上前夹攻。各用大鼓,务使鼓声震闻远近。中军六千精卒,亦都衔枚下船,听候将令突击!

三军奉命,皆都整装束甲,列于笠泽江岸待发。

当夜三更时分,越国左右两军到达预定位置,对吴军形成钳击之势。

勾践饬令鸣鼓渡江,进至江心,等待命令。吴军听到上下游同时鼓声大作,以为越军来袭,仓皇举火,并急报吴王。

夫差惊道:勾践老儿如此大胆,竟敢夤夜渡江!命分兵两路,寻鼓角之声,驰往堵击。

吴国两路水军方出不久,越王已率私卒劲旅六千,衔枚无声而至,于黑暗中径直冲入吴阵中营。吴兵主力已被调走,留守之军不能抵当,又难禁黑夜之中矢石如雨,于是难分东西南北,只得调转船头,大败而走。

吴国分出两军行至中途,忽闻中营大乱,知道吴王被袭,急待回军援救;但被越军左右两路合围,就地剿杀,将其击破。一时江上火光冲天,浮尸塞流。

勾践率军紧追不舍,吴军退到没溪,一路收容散兵,整顿队伍,据溪而守,准备再战。越王亲率中军逼进阵前,双方再次展开决战;范蠡所率舟师通过震泽(太湖)横山,向吴军侧背包围,展开攻击。吴上军大将胥门巢阵亡,引起中下两军动荡。

吴王夫差与王孙骆见势不利,只得收兵再退,撤向吴郊。

范蠡与文种见中军再次获胜,各率本部军于笠泽渡江,沿没溪进攻,两战两胜。越国将士斗志昂扬,乘胜猛追,到达吴城近郊,双方再战。

吴国此时只余下军未败,奋勇力战,下军将王子姑曹复又战死。

吴王夫差因乘下军掩护,得以将中军撤进城内,据险而守。

越军则筑土城于胥门之外,对姑苏城展开围攻,持久以战。

围城二载有余,乃至周元王三年,吴王夫差二十三年,越王勾践二十三年。

冬十一月,姑苏城军民疲困不堪,无力战斗,士卒离散,城门失守,越军进城。吴王夫差见大势已去,率领王孙骆等众臣,与卫队乘夜突围,西上姑苏山据守。(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