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览书,便知大司马曹真非死即病,遂批“来日交锋”,付予魏使。次日尽起祁山之兵前到谓滨:一边是河,一边是山,中央平川旷野,好片战场!
两军相迎,三通鼓罢,魏军阵中门旗开处,司马懿亲自出马,众将随后而出。蜀阵亦开,孔明端坐于四轮车上,道家装扮,一派仙风道骨。
司马懿三十余年来首次与孔明朝面,纵马上前,仔细相了半晌,认出正是当年史侯,遂于马上施礼道:对面可是蜀汉丞相诸葛孔明否?司马仲达问候!
孔明以羽扇遮顶,相了半晌,也认出当年儿时玩伴,不由心潮澎湃。见他装得像模似样,便亦佯佯答道:然也。对面说话者,魏骠骑将军,副大都督司马仲达乎?
故意将那“副”字加重语气。蜀国三军凡听到者,无不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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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故作勃然大怒:我主上法尧禅舜,相传二帝,坐镇中原,容汝蜀、吴二国暂存,乃宽慈仁厚,恐伤百姓也。汝乃南阳耕夫,不识天数,屡次相侵,理宜殄灭!如省心改过,宜即早回,各守疆界,以成鼎足之势,免致生灵涂炭,汝等皆得全生!
孔明笑道:你身为三军都督,怎能出口伤人?我受先昭烈皇帝托孤之重,安肯不倾心竭力,以讨篡逆之贼!我虽南阳耕夫,但素知你家底细。你祖与父,皆为汉臣,世食汉禄。今不思报效故汉,反助篡逆之魏,岂不自耻?
司马懿羞惭满面,暗道:虽然你是我兄,怎可在两军阵前揭某底牌?真是可恶。
于是高声叫道:我不与你斗口。今既相遇沙场,便两军相争,决一雌雄!你若能胜我,我便回温县躬耕陇亩,永不与你为敌!但你若败,也请早归故里耕地读书,某并不加害。
孔明:既是两军相争,你是要斗将?还是斗兵?或斗阵法?
司马懿:两军捉枪弄棒对面厮杀,兵多者胜,算不得本事。莫若先斗阵法?
孔明:既如此,便让你占先,布阵我看。
司马懿便不再言,直入中军,攀上将台,手执黄旗招飐。左右军动,瞬间排成一阵,声势不凡。复下台上马出阵,问道:你能识吾阵否?
孔明暗赞仲达学识才能,但故作嘲笑:此乃混元一气阵也。虽能困敌,但少变化。我帐下军中末将,亦能布之,有何难哉?
司马懿脸色一红:休要只顾说嘴,你也布阵我看。
孔明却不入阵,只令姜维登上高台,按计行事。姜维在将台上将号旗连展数展,数万蜀军忽然就平原上散开,各军随旗而动,隐隐有风雷之声,瞬时布成阵势,队形丝毫不乱。
对面魏军看了,无不惊骇色变,凛然生惧。
孔明即问司马懿:你能识我阵图否?
司马懿:此八卦阵乃吕公望所创,你现学现卖,只具模样而已,某如何不识!
孔明:算你厉害。识便识了,可敢打我阵否?
司马懿知道孔明欲凭此阵消灭魏军主力,心中一寒。但想到兴复大业,只得咬牙说道:某既识之,如何不敢打!
孔明:你去遣兵派将,只管打来。最好三军齐上,人少了不济事。你请放心,在打阵之时,某绝不趁隙攻击你大营,也便是了。
司马懿:某若令三军齐入阵时,你如何抵挡?某只使一半军打阵,你全力抵挡可也。请诸葛丞相放心,在斗阵之时,某亦不派兵来捉你。
孔明大笑,不再与他斗口,下令回转车轮,进入阵中。
司马懿回到本阵,唤戴陵、张虎、乐綝三将,仔细分付:孔明所布之阵,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其布阵之兵虽有五万之众,但分散八方,兵力不集。你三人可各引军一万,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直捣其阵中将台,此阵可破。你等小心在意,莫走错方向;若是错了,便是十万军也回不得也!
三将领命,于是戴陵在中,张虎在前,乐綝在后,各引一万骑兵步卒,先后从生门打入。姜维立于高台之上,见三万魏军全部入阵,便将旗号变了三种颜色,各晃三晃。
只见阵法突变,军如连城,盾似壁垒,魏军便如进入铜墙铁壁之围,冲突不出。
戴陵尚还记得大都督吩咐,慌引骑兵转过阵脚,令步兵紧随其后,往西南冲去。
蜀阵一触既开,却闪出三千弓手,一棒锣响,连弩纷出如雨。魏军从未见过此种先进武器,无可抵挡,登时成片倒于阵中,三万军顷刻伤亡过半。
戴陵等三将着慌,见阵中山峦重叠,都有门户,那里分得清东西南北?由是四处乱撞,各自不能相顾,但见愁云惨雾,不见敌兵。
魏军在阵中东奔西突,个个疲累欲死。忽听一声炮响,群山皆应,喊声起处,魏军皆被挠钩扯倒在地,缴了兵器,成了俘虏。魏军三员首领全被缚送中军,听候发落。
孔明坐于帐中,对三将笑道:我八阵夺天地造化,有鬼神莫测之机,纵然捉得汝等,何足为奇!今放你三人回见司马懿,教他再读兵书,重观战策,来决雌雄,未为迟也。
命将其人盔甲卸了,以墨涂面,步行出阵。至于所俘万余军士,却不送还。
司马懿见三将如此形状奔回,不由大怒:你三万人进去,只出来三个,真可恨也。我在阵外观战,只见你等在阵内乱跑,不依我吩咐按门户方向破阵,却是为何?
三将委屈欲死,羞怒难当。戴陵愤然答道:阵内天气忽变,浓云密布,大雾弥漫,对面不见五指,哪里看得清方向。待众兵被擒,方得天睛也。
司马懿回顾诸将:公等在此观战良久,只见响晴白日,何曾见一丝云雾?不消说得,孔明今日忽穿道装,必使妖术以惑我。如此挫败锐气,有何面目回见中原大臣!
即自挺长矛在手,引百余骁将,五万兵众,催督冲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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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时,忽听四野鼓角齐鸣,喊声大震。关兴从西南上杀来,姜维引一彪军从西北角杀至。战场上蜀兵复又催动大阵,将魏军渐渐围裹在中,三路夹攻。
司马懿大惊,暗道:若真经此一战便将十万大军都葬送了,下步之事需不好办。
趁其合围未成,急从正东缺口杀出,退军渭滨南岸下寨,坚守不出。检点人马,此战损兵过半。魏军无不惊怖,均言蜀相诸葛亮非人,必为妖类。
孔明得胜收兵,押万余战俘回到祁山寨中。见粮草不敷支用,便不敢乘胜进兵,一边整编战俘,训练阵法,一边等李恢、李严两路军粮运来。
三日之后,成都忽有人来报,李恢操劳过度,患病不治而死,粮草不继。
孔明闻报,大惊失色。又过两日,李严遣都尉苟安解送粮米至军中交割。但因耽搁了路程,运来粮米半数为运粮军马所耗,运至军中者仍不敷支用。
细问送粮军士,方知苟安好酒,于路怠慢,因此违限十日。孔明大怒,欲斩苟安,但看在与李严同为托孤大臣面上,命杖八十军棍放之,令其回去速催军粮,将功折罪。
苟安被责,心中怀恨,径回成都,于路布散流言,说孔明欲篡国自立为帝。
便有与孔明不合之东州士宦,将其谣言写成匿名表章,并以前番因用心腹马谡,致使败回汉中之事为例。因怕其后漏风,便通过内侍宦官黄皓,奏与后主皇帝。
后主闻奏大惊道:似此是又一个曹丞相矣。如之奈何?
内侍黄皓奏道:因无实据,不可坐实其罪。陛下可诏丞相还归成都,明升其职,削其兵权,免生叛逆。
后主深以为然,即遣人至祁山大营,只言朝中因有大事,急宣相父孔明班师。
长史蒋琬不知其意,出班奏道:丞相自出师以来,好不容易突破魏军阻截以出险谷,至祁山后更累建大功。今又新破魏国两位都督,杀敌数万,魏军皆丧其胆,致白日不敢出营,夜间不谈丞相名字。大胜之际,何故宣回?
后主:朕有机密大事,关乎吴蜀生死,须与丞相面议,卿其勿阻。
即遣使赍诏,星夜宣回相父。使者径到祁山大寨宣诏,孔明受诏大惊,以为东吴陆逊为贪大功,又行前番吕蒙偷袭荆州故事,不敢耽搁,只得传令回军。
姜维问道:若司马懿乘势掩杀,当复如何?
孔明道:可分五路而行,添灶退军。命长史杨仪传令各军,依计而退,绝不致有损。
镜头转换,魏军渭南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