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兵解正阳山

剑来 烽火戏诸侯 13224 字 2个月前

这位花木坊女修,自己其实浑然不觉。

而元白身边,那个来自皑皑洲天井福地的婢女流彩,毫无征兆地身形消散,就此离开对雪峰,甚至来不及与元白言语一字。

大骊陪都那边,仿白玉京剑光一闪,只是很快就撤回。

好像一个玉璞境剑修的阴神远游,根本不值得出剑。

来正阳山之前,陈平安曾去往中部大渎,不是靠着任何身份,就可以登上那座仿白玉京,而是凭借两个别洲修士的名字。

然后陈平安只见着了一个身形缥缈、面容模糊的无境之人。

当时陈平安开门见山道:“我来找出白裳,或者邹子,你按照规矩,负责出剑。不过我不敢保证一定找得出来。”

因为按照大骊那条只适用于山巅的规矩,所有别洲仙人境剑修和飞升境大修士,没有主动与大骊朝廷递交通关文牒,擅自踏足宝瓶洲版图,一经发现,就要被问剑。

但是那份关牒,只需要寄给仿白玉京,无需与大骊京城或是陪都打招呼。这其实又是一桩怪事。

那个不知身份的无境之人,点头笑道:“规矩之内,理所应当。”

正阳山茱萸峰的那个“田婉”,曾经飞剑传信给自家先生一封,“白裳一,邹子九。”

总之崔东山有十成十的把握,必然有其中一人,正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而其实当时陈平安就已经身在赶赴仿白玉京的途中。

陈平安此刻站在这处视野开阔的剑顶,转头瞥见对雪峰那边的剑光去向,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如果只是单纯翻阅关于正阳山的谍报,他绝对不会对元白身边那个名叫“流彩”的婢女,有太多猜想。

可一旦涉及到茱萸峰田婉,尤其是陈平安心中一直提防的某个万一,陈平安就绝对不敢掉以轻心了。

直到这一刻,那个真身并未在宝瓶洲的“邹子”远去,陈平安终于可以真正松口气,没来由想起两个佛家说法,草寇大败,贼过挽弓。

好了,这场问剑正阳山,终于再无后顾之忧。

至于什么白裳,只要敢来宝瓶洲阴险递剑,就别走了,去落魄山做客好了。

不过相信以白裳的性情,就算偷摸跨洲远游,也已经意识到仿白玉京那边的动静,注定只会悄然返乡,不过更大可能,这位野心勃勃的北方剑仙,还是只会选择袖手旁观,远远看戏。

一位花木坊女官,急匆匆快步向前,壮起胆子伸手拦在门口,小心翼翼劝阻道:“这位剑仙,剑顶祖师堂是我们头等禁地,去不得!擅自闯入,是要惹天大麻烦的。”

陈平安笑道:“不会有什么麻烦,我与你们那位搬山老祖是老朋友了,我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很大程度上,都是拜他所赐。你要是不放心,就飞剑传信竹皇,我刚好有点事情,要跟他好好聊一下,停剑阁那边人多嘴杂,不合适谈正事,就有劳姑娘传信了,我就先去挑我把椅子了,对了,我叫陈平安,来自落魄山,再就是提醒你们宗主,让他最好独自一人,来这剑顶。”

小主,

在那位女官犹豫不决之际,不曾想那位青衫背剑的男子,身形一闪而逝,就已经跨过门槛,走在了祖师堂里边,而她那条胳膊就悬在空中,她收起手,急得满脸涨红,差点泪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么大的纰漏,事后回了琼枝峰,还不得被祖师骂死啊,她一跺脚,只得转过身去,赶紧飞剑密信宗主竹皇,说有个不懂规矩的客人,自称是陈平安,来自落魄山,竟然先行闯入祖师堂了,好像已经开始挑选属于他的那把椅子落座,此人还大言不惭,说宗主最好是一人来祖师堂谈事……

陈平安一手负后,一手拎剑,确实在那边挑选椅子,一直走到主位那把属于宗主竹皇的椅子,因为今天是那位搬山大圣的庆典,所以一线峰这边,专门将护山供奉那把本就极为靠前的座椅,破例放在了与竹皇并排的首位。

于是陈平安就坐在了这张椅子上,望向大门那边,手持长剑拄地,轻轻拿起放下,安安静静等着竹皇的露面待客。

那个花木坊女官,根本不敢逾越祖师堂规矩,擅自走入其中,她只能站在门口那边,然后当她瞧见祖师堂里边的场景,霎时间脸色惨白,这个看着和和气气的不速之客,到底怎么回事啊,不要命了吗?

陈平安将两排座椅一一看去,都知道各自是属于谁的位置,一线峰祖师堂,虽说以前没来过,可是完全不陌生。

满月峰夏远翠,秋令山的陶财神爷,的晏掌律,拨云峰那位曾经与郦采一起出剑的老剑仙,翩跹峰女子剑仙,琼枝峰祖师冷绮,茱萸峰田婉,李抟景转世的吴提京,被阮师傅看不上眼的雨脚峰庾檩,身边藏着小半个“剑修刘材”的对雪峰元白……

确实是个剑仙如云的好地方。

如果只是一座正阳山,没什么。

可加上大骊朝廷,田婉,有田婉,就会有个图谋极大的白裳,有邹子,就更会有刘材。

比如只说那个刘材,在陈平安看似最意气风发之际,突然冒出一个籍籍无名的正阳山子弟,横空出世,拦在路上。

选择以剑修换剑修的代价,最终让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变成再不是剑修。

对于数座天下的复杂形势而言,这可能是一个极有意思的情况,会是一个极其意外的变数。

可是对于落魄山的年轻山主来说,却是一个根本无法想象“将来”的惨淡结局。

而这件事,邹子就像是等于早早与陈平安打过招呼,通过数座天下年轻十人的那份名单,并且有意无意泄露了刘材的那两把本命飞剑。

说不定这份榜单,正是出自邹子的幕后手笔。

有朝一日,剑修问剑剑修,堂堂正正,一场捉对厮杀。

而且还事先提醒过你这位年轻隐官,并且让你陈平安提早准备多年,来应对这场对手名字、本命飞剑都明明白白告诉你的问剑。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只是暂时没了燃眉之急,可这场只会是邹子来决定时间地点的问剑,是注定避不开,逃不掉的。

其实陈平安不管怎么打破脑袋去想个为什么,都始终想不明白邹子为何要如此针对自己。

无所谓了。

人生路上,哪怕不知道许多的为什么,不也还是该如何就如何。

来了。

正阳山,宗主竹皇。

果然只是单独一人。

陈平安笑着没有起身。

竹皇以剑气隔绝出一方小天地,站在门口那边,他第一时间就瞥见了对方手中那把背剑峰古剑,这位玉璞境剑仙的山主眯起眼,与那位年轻山主沉声问道:“陈平安,想要做什么?”

那人依旧在以剑鞘底端,轻轻敲击地面,微笑道:“讨杯茶喝,再谈正事?”

竹皇攥住袖中一枚世代相传的白玉符箓,冷笑道:“哦?你配吗?”

下一刻,一线峰剑顶所有剑气,瞬间聚拢,凝为一个云遮雾绕的高大身形,就站在宗主竹皇身边。

那一袭青衫依旧老神在在,无奈笑道:“这还没谈,就谈崩了?”

竹皇只见那人张开手,手中那把正阳山开山祖师的佩剑,拄地静止,然后那个家伙抬起手,抖了抖袖子,从中滚落出一颗头颅,脚尖再一拨,将那位植林叟的脑袋,踹向大门口,撞在门槛上,“竹皇,你就不想想,为何我能在你们地盘上,都宰掉了个九境武夫,结果还得跑来一线峰,主动打招呼,你才知道此事?”

竹皇神色阴晴不定。

他身边那位仙人境,其实随时都可以朝那个年轻人出剑。

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掌,朝向竹皇那把座椅,笑呵呵道:“你来都来了,我又能逃到哪里去,不如坐下聊?”

竹皇没有挪步,只是问道:“那个刘羡阳,是否已经玉璞境?”

陈平安懒得聊这个,你他娘的不会自己猜去啊,只是随手将门口那颗头颅打碎,然后准备起身,笑道:“给你机会好好聊,偏不好好聊是吧?那等会儿就连刘羡阳和我在内,所有前来一线峰观礼的贵客们,就在祖师堂遗址上边,大家一起晒太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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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皇笑了起来,一步跨过门槛,身后那位仙人却留在祖师堂之外,边走边说道:“陈山主,记得小心说话,聊岔了,沾亲带故,可是会死很多人的。”

陈平安微笑道:“已经被你吓了个半死。”

竹皇刚走到一半,他就瞬间祭出一把本命飞剑,与背后门口那位仙人,各自出剑,强行破开一座极其诡异的剑阵。

但是下一刻,好像那个陈平安只是抖搂一手剑术,就再无多余动作。

不过在再无半点剑气交错的一线峰剑顶,出现了一幅好似山水画卷的绝美风景。

就像一座山头,花开次第,然后有那数百道传信飞剑,拖曳出一条条剑光流萤,向四面八方分散开去,剑光风驰电掣,去往诸峰山头,最终悬停在一位位观礼客人身边。

与此同时,陈平安已经双手握住那把背剑峰古剑的首尾两端,笑道:“别着急打架啊,这可是你们正阳山开山两千六百年,最重要的一件传承信物,一个不小心被我拧断了,到时候怪谁?”

竹皇没有收起那把本命飞剑,但是那个说话做事都好像脑子有病的年轻山主,又做了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竟是直接将那把长剑抛还给了竹皇,然后再次伸手笑道:“坐。”

竹皇甚至没有接住那把祖师遗物的镇山之宝,只是让门口那位仙人代劳了。

当他落座时,心情古怪至极,在自家祖师堂,谁是主人,谁是客人?

然后那个家伙的开口第一句话,就让竹皇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笑话。

“竹皇,不如你先将袁真页从你家山水谱牒上除名?然后我再辛苦一点,亲手帮你清理门户好了,你觉得可不可行?”

竹皇心中震怒不已,以至于猛然站起身,咬牙切齿道:“陈平安,你觉得呢?!”

只见那人气定神闲,笑着点头道:“我觉得可行。”

————

一线峰台阶上,刘羡阳刚刚收起一轮明月在袖中,晃了晃袖子,满载而归,不虚此行,回头好送给余姑娘,蚊子腿也是肉嘛。

而在那处玄之又玄的古战场,女子鬼物问道:“你在明处,还有个落魄山的陈平安,躲在暗处,对不对?”

刘羡阳笑着不说话。我跟你又不熟,没必要掏心掏肺。

她蓦然脸庞扭曲,布满狰狞神色,却是怒其不争的眼神,怒道:“你们如此潦草问剑,意义何在?!”

刘羡阳被她问得有些懵。

就像一个恶贯满盈的凶寇,临死之前,突然问那行侠仗义的大侠,打死我就够了吗?

就算不够,我也不能打死你两次啊。

司徒文英好像疯了一般,开始说疯话,“除了我,你们此次问剑,还能杀掉谁?竹皇,夏远翠,陶烟波,晏础,这些个老王八蛋,最后到底有几人会被打断大道根本?正阳山当真会伤筋动骨吗?难道你们就不知道,正阳山这帮老不死的,最擅长之事,就是隐忍不发,就是这么一年一年,熬死了风雷园李抟景,熬出了一个宗字头,如今连下宗都快有了!”

只是她很快颓然。

事实上,两个年轻剑修,好像都还没到五十岁,能够如此问剑正阳山,已经很不容易了,堪称壮举。

虽有遗憾,大快人心。

上梁不正下梁歪,祖师,传道人,亲传,再传,正阳山只会永远是正阳山。

道貌岸然,知道内幕的外人,就只是知道了。至多是像那风雪庙大鲵沟秦老祖那般,言语恶心正阳山几句。

可惜世间再无李抟景。

这个既有剑修肝肠如雪、但是藏污纳垢更多的正阳山,开山两千六百年,永远都是阴谋诡计占据主位,就像这些“剑术”,才是真正却无形的祖师堂头把交椅。

而且拨云峰、翩跹峰这样门风极正的山头,以前祖师堂议事,哪次不是一个个先行离场?随着正阳山的蒸蒸日上,注定只会越来越沦为傀儡角色,这些真正的纯粹剑修,他们每一次问心无愧的出剑,都藏着祖师堂极其功利的谋划,所有剑修不惜命的递剑,一场场在山外,看似慷慨激昂的舍生忘死,其实都是祖师堂里边的买卖和算计。最后得利最多的,反而是那些不用出剑的剑修。

所有曾经上山之时,都还朝气勃勃的少年少女,可能最终都会变成下一个陶烟波,晏础,冷绮,倪月蓉。

刘羡阳神色尴尬。

主要是这位前辈女修,好像比他这个寻仇的外人,更像是正阳山的生死大敌,他有些不适应。

司徒文英开始身形消散,魂魄飘摇,化作缕缕青烟,但是她浑然不觉,或者说全然不在意,只是说道:““就算你们今天真的拆了一线峰祖师堂,其实你们还是没有成功,甚至会帮倒忙。曾经李抟景,一人力压正阳山三百来年,其实反过来说,正是这个李抟景,就像一块最好的磨剑石,造就出了今天正阳山的宗门底蕴,让群峰剑修,同仇敌忾。你们不知道这些,所以你们只是看着出剑凌厉,是剑仙风采,又很不是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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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文英惨然一笑,“因为你们的问剑,只会与李抟景是一样的结果。你和那个陈平安,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刘羡阳老老实实摇头,“我从不想这些。毕竟我的仇家,只有那个差点一拳打死我的老畜生。我这次登山,就是来砍他的。至于正阳山诸峰风气如何,我可管不着。上梁不正下梁歪,偷鸡摸狗,男盗女娼,是你们自家事,我又不是你们家的老祖宗,犯不着忧心家风门风。”

不过刘羡阳有句话没说出口。

不过你放心,有人肯定会想,那家伙都好心好意帮你们重新编纂祖谱了。

她心死如灰,放声大笑道:“正阳山该死之人,我肯定是其中之一,但是没有听到更多长剑断折声,我实在心有不甘!”

司徒文英这辈子最伤心处,不是李抟景喜欢师姐,不喜欢更早相逢的自己,而是竹皇当年居心叵测,私底下故意告诉刚刚跻身元婴境的她,那个李抟景,其实最早喜欢之人,是你,但是你的师姐,是夏师伯心中钦定的峰主人选,更有可能,她将来还会入主祖师堂,李抟景是权衡利弊之后,才改变了心意。

等到后来司徒文英察觉到不对,沦为鬼物之后,找到当时已经顺利当上山主的竹皇,结果后者笑着与她说了句,你痴情于李抟景,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之人,是怎样一个人,你也配让那个李抟景喜欢,竟然还有脸来找我兴师问罪?

司徒文英笑了笑。

好像她这一生,总是这般不称心,所留恋之人事,都与美好无关。

忽然春天,蓦然夏天,突然秋天,已然冬天。

然后就再无来年的春暖花开了。

也曾少女情动,怕被郎道,奴面不如花面好。

她在这一刻,泪流满面,但是终于了无牵挂,就又有些可有可无的开心,细细碎碎,拼凑不起来,可到底是一份久违的轻松。

刘羡阳本想问她,要不要干脆换个地方修行,剑哪里练不得,树挪死人挪活。

只是再一想,刘羡阳就将这些话咽回肚子,她之前也没说错,她是个该死之人。再者她还是个一心想死之人。

回头来看,她此次离开山头,对于这场问剑,司徒文英一开始就更希望是她死。

果不其然,司徒文英说道:“很高兴你是一位玉璞境剑仙,不然你被我打死,世间就又多枉死一人,我还得返回小孤山,继续当那添油翁。”

另外那个刘羡阳察觉到了剑顶的异样,笑了起来,于是这个刘羡阳突然与那鬼物说道:“司徒文英,你信不信我那个朋友,可以帮你们正阳山一分为二,有朝一日,清浊分明?剑修是纯粹剑修,王八蛋就是与王八蛋凑一堆?而且这群王八蛋,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会一天比一天难熬!”

司徒文英摇摇头,“想要相信,不敢相信。外边那个世道,我就不多看一眼了,就当是相信你们做到了。”

她转过身,与刘羡阳抱拳而笑,她此生的最后遗言,好像依旧是一位正阳山纯粹剑修该说之话。

“刘羡阳,帮我捎句话给你那朋友,希望你们两个年轻剑仙,始终愿意礼敬拨云峰、翩跹峰这些正阳山纯粹剑修,再顺便干死那帮每次都是最后离开祖师堂的老王八蛋!”

刘羡阳抱拳,像是开玩笑,又不像在说玩笑话,“那我与陈平安说一声,那小子一向听我的。这家伙,打小就闷葫芦,阴得很,你们正阳山那帮老狐狸,只是活得久,其实狐狸不过他。”

他娘的幸好老子没拉着陈平安,一人出剑,一人出拳,从山脚一路打到山顶,活活打死那头老畜生肯定没问题,不过多半就没机会跟司徒文英吹这牛了。

司徒文英不再言语,只是安安静静,看着那个年轻剑仙的眼睛。

好像这样的清澈眼神,正阳山真的不多。

一线峰台阶上,刘羡阳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那个悬停空中的司徒文英,逐渐烟消云散。

所负剑运,自身灵气,全部法宝,众多本命物,一点不带走,她就这么全部归还正阳山。

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问剑,一位有那几分玉璞境气象的女子剑仙,原本还稍稍占据上风,剑术道法皆极其出彩,结果莫名其妙就身死道消了?

刘羡阳站起身,然后继续登高,一边拾级而上,一边破口大骂道:“来个该死一直没死的的玉璞境,跟我好好问剑一场行不行,求你们这帮龟孙了!”

对雪峰高楼廊道中,中岳山君晋青大为讶异,方才身边那个年轻女子,莫名其妙化作一道剑光远游,去势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只得问那元白,“怎么回事?你身边这个婢女,如果没看错,最少得是玉璞境,还是位剑仙?你都不知道?”

元白比晋青更是茫然,摇摇头,无奈道:“毫不知情。”

然后他笑了起来,“无所谓了,如此也好,以后她再去找那主人,就容易了。”

晋青气笑道:“好个元大剑仙,真不是一般心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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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白趴在栏杆上,神色有些疲惫,又有些释然,心境轻松几分,“再不心宽的话,都要被一口气活活憋死。”

在那之后,元白和山君一起抬头,看到了“剑顶花开一幕”,之后就有其中一把传信飞剑,悬停在廊道中。

元白发现自己今天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晋青神色玩味,竟是直接接住那把传信飞剑,却也不看密信内容,直接将其捏碎,笑道:“元白,她都走了,还愿意留在这里吗?听我的,你去真境宗吧,咱俩离着近,再与真境宗联手,更能看顾旧山河,你要是继续留在正阳山上,反正我是绝对不会主动帮你拣选剑仙胚子的。”

花开各处的有些飞剑,是有的放矢,通知某些观礼之人可以离开了。

有些飞剑,就只是障眼法了,谁接,打开密信内容,谁就一头雾水。

更有一些飞剑,除了让正阳山诸峰的某些剑仙,除了不明就里,还会是裤裆糊黄泥巴,谁接谁后悔,将来恨不得剁手。

元白苦笑道:“如此儿戏吗?我毕竟是一线峰谱牒上边的记名供奉,想要脱离正阳山,哪有这么简单,竹皇那些老狐狸,不会答应的。”

晋青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我是那种意气用事的?没点把握,会让你如此冒冒失失下山?最后与你说一句,除了玉圭宗,韦滢,真境宗,刘老成,还有人答应一事,会让那旧朱荧王朝版图上的剑修,绝不在一处乌烟瘴气之地练剑。元白!再婆婆妈妈,你就留下,以后悔青了肠子,别来找我诉苦,我只当宝瓶洲再无剑修元白!”

元白欲言又止。

晋青斜瞥一眼剑顶,冷笑不已,然后转过头,拍了拍元白的肩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元白不该在此粪坑里讨生活。”

元白点点头,晋青伸手召来那条引人注目的渡船,带着元白乘坐渡船,稍后会路过一线峰附近。

晋青站在船头,先瞥了眼帝王将相一股脑儿的翩跹峰,再望向山水神灵扎堆的拨云、水龙两峰。

满月峰那边的崖畔凉亭,一把传信飞剑悬停,如飞雀停留枝头。

韦谅笑道:“别接。”

姜笙却接了飞剑,打开密信一看,哑然失笑,空白一片,没有内容。然后她转头歉意而笑。

韦谅揉了揉额头,无奈笑道:“没事,反正手欠的,不止你一个。”

不远处的苻南华和姜韫那边,也各自收到了一封密信,姜韫倒是毫不犹豫打开密信,会心一笑,信上说,蜂尾渡感谢指路。

然后姜韫就与韦谅和姜笙招呼一声,说是走了。

姜笙疑惑道:“不观礼啦?按照正阳山定下的时辰,可是马上就要开始了。”

姜韫摇摇头,御风离去,就此离开正阳山。

苻南华打开信后,满脸阴霾,最终冷哼一声,信上的措辞,让苻南华心惊胆战。

你苻南华和老龙城欠我两条命,如果愿意今天先还上一条,你就留下,以后原本属于你的城主之位,刚好可以让贤给你大哥或是二姐。

韦谅以心声笑道:“南华,你可以先行离去,真的,别逞强。再就是以后离着这个写信之人,远一点,越远越好,你们双方最好从此就别打照面了。”

苻南华愣了愣,最终还是小心起见,与韦谅抱拳告辞离去,至于那位山上道侣,家中妻子,他下山时没打招呼,她也毫不挽留,甚至问一句都没有。

飞剑处处悬停。

有正阳山诸峰剑修,看也不看,当场打碎传信飞剑。

但是更多人,尤其是前来观礼道贺的山上贵客,大多觉得有意思,有些是误以为是什么正阳山折腾出来的新奇花样,有些是纯粹看个热闹。其中又有诸峰剑仙,尤其是多位在正阳山祖师堂有座椅的,打碎了飞剑,竟然又有飞剑登门,一次两次过后,就又有人犹豫过后,还是打开了密信观看内容,其中就有拨云峰,翩跹峰和琼枝峰在内的峰主剑仙们……

拨云峰老剑仙,看完密信后,一巴掌将那飞剑打烂,气呼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把戏?!竟然有人在祖师堂那边如此造次?!”

密信之上,倒不是什么难听言语,而只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说是预祝拨云峰剑修,在异乡出剑顺遂。

翩跹峰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倒是那座琼枝峰,女子祖师冷绮看完内容极多的那封密信之后,哪怕故作镇定神色,实则她内心早已惊涛骇浪,肝胆欲裂,一时间竟是都不敢去往祖师堂一探究竟。

北俱芦洲,一位看押货物走在大漠黄沙里的老镖师,拿起水囊,喝了口水,笑了笑,那就再等等好了,给你两三百年的练剑光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