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太子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刘基有些诧异,回道:“广厦万间,卧眠七尺,上有遮身之瓦,下有立足之地,臣心足矣。”
“是吗?”朱标看了一眼坐在客椅上的刘琏,只见他对其父的话,似乎并不赞同,眉眼之间颇有不满之意。
“先生品格高尚,粗茶淡饭,甘之如饴。可曾为子孙后代着想?读书为官,纵然是要实现心中抱负,然甘于清贫者,能有几人?荣华富贵、衣锦还乡,恩荫子孙,难道不好吗?”
“仅仅靠先生每年二百四十石的俸禄,府内衣食住行、迎来送往,怕是都不够开销的吧?”
刘基老脸一红,不知如何开口,一旁的刘琏也神色黯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韩国公,每年四千石的俸禄,近先生食禄的二十倍,先生以为如何?”
“臣能力有限,如何比得上韩国公。”
“先生过谦了。论才能,论品行,先生之于韩国公,不相上下。如今,有个年俸六百石的位子,不知先生可属意否?”
终于到了正题,刘基心中一惊,看来太子是想让他出任大理寺卿,可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刘基对于朱元璋,自从其登基称帝以来,心中是一百个、一千个防范,谨小慎微,生怕触了霉头,近年致仕在家,才稍感安心。
“臣,身体日衰,精力大不如前,如何敢贪恋高位,殿下还是另选他人吧。”刘基仍旧推脱,不见到圣旨,他不死心,或者说不安心。
“啪!”朱标重重地将茶盏掷于桌面之上,忽地站起身来,高声道:“刘先生,先前几次三番要求致仕回乡,如今又以自谦之说百般推脱,孤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我朱家父子不是先生心中的圣君明主?”
此话一出,吓得不远处的刘琏双腿发软,从椅子上直接滑落,瘫坐地上。刘基虽然沉稳些,心中也是凛然,他没想到平时柔弱的太子,居然给他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
刘基起身,俯首答道:“臣万死不敢有此想法。”
“先生以为拿着韩国公二十分之一的俸禄,就只有二十分之一的危险?危险何来?天子之怒乎?”朱标走近刘基,继续说,声音平淡,但字字清晰。
刘基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这是当年受封诚意伯时,宋濂前来祝贺,他二人闲聊时的话语。宋濂开他的玩笑,说他辛苦半辈子,只得了个诚意伯,区区二百四十石年俸。他笑着回答——我的俸禄只有韩国公的二十分之一,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危险也只有韩国公的二十分之一。宋濂闻言,与其同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