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胆小,为官的最终目标,也不过是安安稳稳地明哲保身,最后安全身退,归园田居。
如今,因良心的选择,坐在了公堂之上,做着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审判上级。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强压下心里的紧张,不与薛远鸿对视,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案台一角,堆叠起的诉状处。
良心终究占领高地。
吴志文缓缓问:“没有其他事想坦白了?”
看到他的动作,薛远鸿开始不确定起来,说话的声音弱了些许,“没有。”
吴志文沉默了会儿,“我朝规定,州牧职田四顷为底,算上天子嘉赏,至高不能超过八顷。汝为知州,暂代州牧,满打满算,八顷的田地已为上限。可你府中账面上所录的每月粮食收成,土地租赁和税收的数字远超八顷良田在丰收季节所得之和的一倍有余。”
吴志文问道:“不解释解释?”
薛远鸿对此事倒是丝毫不惧,只因大祁官僚之间对田地这些事,都心照不宣。在他看来,吴志文拿此事做文章,无非是没有找到更大的罪名。警惕心又放松了些,他答:“府中账簿不只记录职田所收,也有本官私田。”
“公私混用,亦是罪责。”吴志文的目光又瞥向了那叠诉状。
每看向诉状一次,他的眼神就更坚定了一分。
“即是私田,那必有买卖或赠予合约,为何独有地契,不见这些?”
薛远鸿不答,吴志文遂打开一纸诉状,“此乃城西十余户人家的联名诉状,告你非法占用田地,你可认罪?”
薛远鸿自马失前蹄后,做所有事都极其小心,甚至精心维系起了他与百姓之间的关系,努力扮作为国为民的模样。
百姓历经压迫,薛远鸿稍微表现得亲民一些,便能让他们在重苛之下得到喘息。如此一来,即使偶尔听到一些传言,却因为并不危及自身,也便作罢,只当作流言谈资。是以,在洛州历代官员中,他算稍有口碑。
只是,薛远鸿再假装,他的贪念和对下位者的蔑视也终会暴露无疑。
而这,便成了他最大的漏洞。
在抢占田地之时,他只想着要地契为证,却早忘了,还有合约这回事。
即便漏了些文书,也断定这些刁民不敢与他作对,越级上告,因此,不曾设防。
他是在他的格局之中,做得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