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我们殊途同归,等待东北的鼓声

大唐天将军 落叶凋谢 3365 字 2个月前

旌旗猎猎,马蹄声声,数以万计的安西铁骑慢步北上。他们身披的明光甲在阳光下闪耀,手中的刀兵也散发着凛凛寒光。

一路留下烟尘,气势如虹。

但在这一刻,如此雄伟的铁骑,已不是人们的注意对象。

颜真卿近乎质问的话音落下去后,所有的僚属都侧耳倾听。

他们想知道,为何只是一年时间,西域就变成这样?

曾经心怀苍生、力图变法,百姓人人称颂的天水王去了哪里呢?

“清臣是想问,我为何没有按照圣人的旨意西征。我为何会变成这样吗?那我冒昧先反问一句,国家为何会变成今天的模样?”

在所有的目光都放在李瑄身上的时候,李瑄沉吟片刻,没有回答颜真卿的问题,而是反过来询问道。

他知道,他不可能再向一众幕僚搪塞。

和武将不同。

武将充满勇气,一腔热血,更具有杀伐力。

特别是中低级将领和士卒,几乎对李瑄产生盲目的崇拜。

除了奸淫掳掠,一个士卒想要得到的,李瑄都赋与他们。

荣耀,官职,军功,赏赐。

他善待士卒,大公无私,恩威并施。

不单单是李瑄自身的强大,还有无与伦比的魅力。

这使得李瑄能在军中一呼百应。

在他控制下的安西、北庭军,比安禄山在范阳起兵的时候还要牢固。

同时,将领们渴望功绩,不满足于现状。

他们想要封侯拜将,名垂青史,就必须跟随李瑄搏一博。

而文官思想与将领迥异,特别是李瑄从挑选出的颜真卿、颜杲卿、王昌龄等文官,对大唐忠心耿耿,认为不听天子之令,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对李瑄来说,说服文官虽困难,但李瑄一定要去做,他还有更大的挑战。

比如说服河西、陇右的官吏,以及朝廷中的一些名臣,有能力的大臣。

治理天下,李瑄一个人是不够的,他需要一大批志同道合的人追随。

那些曾经的麾下,也有可能反过来指责李瑄,与李瑄为敌。

因为李瑄的上位是不符合道理的,哪怕他是李世民的后代,李承乾的后代。

在李承乾谋反被废的那一刻起,他的后代已经失去法理。

李瑄从未小觑过这个时代对“大宗”的定义。

国家,怎么会成这样?

李瑄的一句反问,让颜真卿和岑参、王昌龄、独孤峻等一众僚属陷入深思。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大多数僚属都历经开元盛世,明白与如今相比的天壤之别。

长安是什么情况,天下是什么形势,他们大概都清楚。

回想开元,如梦幻一般。

他们不甘这昙花一现。

但没有人能挽救这盛世,连李瑄拜相时也不能。

在李瑄周边的僚属,谁不是饱读诗书,熟读历史?

盛极必衰的道理,他们也懂。

只是作为臣子,他们想拼命挽救这盛世。

但他们却有心无力,远远不够。

“一旦起刀兵,不论如何,是百姓的祸患。大都护文韬武略,难道不知道历史更替的时候,会血流成河吗?”

颜真卿还是最先发声。

作为代替李瑄治理安西政务的经略副大使,他已经百分之百确定李瑄的动作。

他也知道薛错和罗兴不断地贩卖丝绸谋利,是李瑄指使的。

虽然缴纳一部分为财政,但大部分的金银珠宝,进入李瑄的口袋中。

很明显,李瑄打算用这些贸易而来金银珠宝举事。

颜真卿没有否认当今朝廷的腐朽,但起兵谋反,是最坏的方法。

因为李瑄得不到豪强大族的支持,意味着李瑄不可能轻易攫取权力。

届时遍地烟火,又要演变成天下大乱。

哪一次天下大乱,不是千百万人死亡?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我变法的策令,无法实施至天下,就应该用我的方法将之传遍天下。割肉剜疮,治标不治本,无穷祸患遗留下去。”

李瑄坚持自己的意见。

“天下之势,还未到那种地步,属下认为还可以及时挽救。”

颜真卿心中还有希望,认为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境地。

“难道靠杨国忠力挽狂澜吗?豪强还要圈养农奴到什么时候?大族兼并土地何时能停止?欲壑难填,人的欲望没有止境。”

“我这一次回长安,看到的是五杨占地二百亩的豪宅,奢华如同皇宫;他们为了建筑宅院,把渭水北部的树木都砍完了。五杨无节制地向地方官吏索取金银珠宝,而想走捷径的地方官吏,只能更卖力地剥削百姓。圣人一年都上不了几次朝。南征军在南诏大败两次,杨国忠却还在宰相的位置上。”

“还有那东北的安禄山,已经整合了奚、契丹、靺鞨、室韦、同罗等胡部,他随时都会将兵南下。所有人都知道安禄山要造反,但圣人就是不信。”

“我认为内地武备松弛,安禄山将长驱直入入中原,威逼两都。如此情况,我有什么理由不做准备呢?”

李瑄阐述当今朝廷的弊病,列举某些人的罪行。

并笃定安禄山一定造反,他准备兵马,是为对抗即将造反的安禄山。

西域这种情况,隐瞒不了多久。

大雨停下后,杨国忠长期失去与西域诸国的联系,一定有所怀疑。

除了安禄山,李瑄也是杨国忠要铲除的对象。

“大都护,一旦安禄山造反。圣人必然幡然醒悟,会罢免杨国忠,请您回去主持大局。您的机会就来了!曲沃代翼,被人诟病千年,小宗代大宗,终为人不耻。”

颜真卿向李瑄说道。

以李瑄果断的性格来看,绝对不是要当权臣。

历史上权臣没有几个好下场,哪怕自己安稳,后代子孙不得好活。

唯一解释就是,李瑄想要代替大宗。

“清臣之言,皆为假设。我笃定安禄山如果造反,圣人不会罢免杨国忠。而且圣人会招我回去,让我带领久未训练的南衙禁军和新招募的士卒,但凡有一点差池,圣人都可能杀了我。”

“大丈夫顶天立地,我敢拍着胸脯说,我死以后,大唐将没有未来。我不能死,只能出此下策。”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是儒家的经典,但自古大臣往往混淆,将君王看得至高无上。这是一个国家灭亡的因素。”

李瑄没有点明自己举事的时间,自己是否想谋朝篡位。

他知道他现在还不能承诺只是为了辅佐新君,效伊尹、霍光故事。

因为李瑄要笼络他的利益集团,就不能只是如此。

他有更重要的使命!

他在谋划这个时代难以想象,且无法认同的事情。

来到这个世上,要倾尽全力,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哪怕无法改变,也证明自己曾经努力。

受国以垢,是为社稷之主;受国不详,是为天下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