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另一边,狮子营的变阵,给曹变蛟穿阵而出创造出有利条件,让其凭借悍勇叫喊着冲撞出一条路来,引上百骑鱼贯而出。
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高应登几乎和上次一样勇猛。
上次是指贺虎臣。
骑兵在兵阵中穿行不易,关宁军尚且有曹变蛟冲出的道路,高应登叫喊着驱赶步兵队,也无法依照命令完成拦截,最后干脆换了个方向,直接奔向队伍正中。
但这样一来他比别人快,部下还没跟上,他都快撞到敌骑脸上了。
他心想,这要是冲上去,打,肯定打不过,弄不好得被俘虏。
当下骑着马过去,就在敌骑要与他搏斗时,这家伙对着旁边步兵队喊了一声“接住我!”,就跳马了。
谁接啊?连人带甲二百多斤,哪个接得住?全散开了。
结果高应登在友军阵型里扎了个猛子,摔得七荤八素。
倒是高应登的战马比他厉害得多,和关宁军一员小将的坐骑撞在一起,横拦住奔驰的马队。
曹文诏就在被拦住的队伍里。
他眼看马队被环围而上的狮子营步骑分隔,急在心头,横矛荡开面前戳来几支矛头,环顾战场,再一次看见土山之下调兵遣将的刘承宗。
曹文诏当即调转马头,率领关宁马队在阵中横冲直撞,挺矛朝中军杀去。
曹变蛟刚杀至阵外,原本想围绕军阵环奔至正面冲击杨耀,为更多关宁军解围,却不料转过头发现仅有二百余骑冲出阵中,敌军阵线正逐渐闭合。
急得他踩着马背站起身来,却见叔叔竟率军冲击贼兵中军,一时间心中大急,催马要带队再杀进阵去。
不料军阵外围突然一炮打来,惊了他的战马,带着他向远处奔,马队也跟着向周遭散开。
刘承宗压根没顾上曹文诏,他忙着让前线士兵配合杨耀,把围住的敌军击溃,已经有人放下兵器开始投降了。
突然听樊三郎报道:“大帅,有人冲来了!”
转过头,就见横在阵中关宁军马兵像条长蛇,被蛇头带着曲转回来,其队伍最前是一中年武将,正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挺矛奔来。
刘狮子虎着脸一拧脖子,提刀就迎着走:“是觉得我手无缚鸡之力?两次了!”
这人他见过,刚破阵就想带着马兵冲自己,仗铠甲厚实吃了好几箭才斜刺冲走了,这会被高应登的队伍阻拦,又带马兵来冲自己。
刘承宗走,韩世盘等人各自提了兵器护在左右,钟豹在周围朝哥哥的部下喊:“保护将军,列阵!”
就听冲锋那人身边的关宁兵都满口辽阳话喊将军什么的,跟着转头冲。
刘承宗乐了,扬臂指着道:“三郎,就朝他打。”
又高呼道:“曹文诏在那!”
随他一声高呼,周遭一阵令人牙酸的拉弓声,一片箭雨朝奔驰骑兵攒射而去。
曹文诏这会儿胸前插了好几支箭,就这都已经是冲锋途中拔掉几支了。
他身侧还有两骑,三骑并排,为他挡住左右敌军。
看见敌军拉弓,他便把头低下,全仗铠甲,对射来箭矢不闪不避,一杆长矛运转如风,只管拨开身前刺向战马的兵器、刺击挡路之敌。
只差四十步,再有四十步,他就能直取贼首!
就在这时,正前方火光闪烁,令他心头警兆大生,连忙紧勒缰绳。
一时间战马吃痛扬起前蹄,后蹄因惯性还向前蹬着,眼看战马就要摔倒,只听噗噗几声,战马身子猛地朝前一蹿,歪斜倒地,卷着尘土向前滑出两步。
战马的胸口脖颈被打出数个血洞,挣扎着难以起身,四蹄在地上乱蹬,艰难扬脖无法起身,只能发出响亮悲嘶。
曹文诏在战马中弹瞬间便本能地跳了下去,倒没让战马压断腿,只是丢了长杆,身侧马兵刹不住从他周围纷踏而过,一时间只顾狼狈躲避马蹄。
奔踏马队再次受阻,眨眼周围兵阵便合围上来,与护在他周围的马兵连番交战。
就在这时,其麾下将校平安丢了战矛,在奔驰中下马,拽着马鞍连跳带跑,控制战马朝他跑来,高叫道:“将军快上马!”
说罢撒了马鞍,在兵阵中翻滚卸力,刚刚稳住身体,抬头却见自己滚进了敌军队中,刚自腰间抽刀半寸,就被人持金瓜重重敲在钵胄,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刘承宗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眼看打掉一匹马,手下居然又给曹文诏送去一匹,心头火起!
他从部下手中抢来一杆长矛,撑在地上抬腿踹断,反握断矛高叫向前跑去:“都给我闪开!”
说罢人已跑出七八步,再奔出几步,直至身前兵阵来不及让开,这才憋得脸面通红,使足了力气,将断矛朝曹文诏猛地掷出。
十余步,转瞬即至,断矛横穿马颈,另一头甚至刺在翻身上马的曹文诏腿部,可惜被甲裙挡住。
但直来直去的断矛不比会翻滚变形的铅弹,战马没死,竟带着曹文诏疯了般地向前奔来。
不断歪头吐血沫子的气势把刘承宗吓一跳,寻思这马是要报仇还是咋的?
直至撞入人群,战马没了力气,才轰然倒地。
曹文诏几乎被疯马送进兵阵,即便如此,仍不束手就擒,不知从哪捡了只握刀断手,仰仗坚甲负隅顽抗。
直至韩家兄弟等人一拥而上,这才把他擒住。
也不知是谁先大喊一声:“曹文诏被捉了!”,旋即这话便响彻战场,不过数息之间,又被改成了:“曹文诏被捉,束手就擒,饶你们不死!”
片刻之后,大片关宁军放下兵器,仍有不少人要抵抗到底,甚至还有数十人在主将被擒后,仍结队杀出去的。
战斗已至尾声,刘承宗没管那几十个跑出去的。
在他看来,这就是曹文诏带兵杀降的‘好处’,办多了亏心事,这帮人打了败仗也不敢投降。
不过片刻,在山呼万岁的声音里,曹文诏被绑着押上前来,稍后部下又送来个尚在昏迷中的平安,韩世盘说那也是个将军。
“曹文诏,我听说你在山西对饥民俘虏,都是直接杀了,有这回事么?”
曹文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个大同老西儿,装什么辽东人,听不懂陕西话?”
曹文诏深吸口气,咬牙切齿:“你招安了,为何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