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昇毫无反抗之意,任由唐棠摆弄。
他坐着的沙发贴近最内侧,靠着一扇圆形的飞机窗,透过窗外,能看到外面辽阔的天空和软绵绵的大片白云。
唐棠手指轻轻的勾着裴昇的手指,作弄似的噙着笑道,“又是飞机啊,裴司令,你是不是和飞机有缘啊?”
意有所指的话一下子就让裴昇回想起二人初见的时刻。
他想起初见她时的光芒万丈,想起作为同事眼中的惊艳,想起机舱里安静的时候,唐棠眼里的兴味。
他想起半遮不遮的挡板后,唐棠交缠上他脖颈的手臂,还有她那明显只是尝鲜般的、突如其来的吻。
只是一个吻,他就直挺挺的倒进了名为唐棠的旋涡里,再也没有想要爬出来的念头。
裴昇在卧底生涯里见过太多的生与死,包括在后来意外暴露后,也久经严酷的折磨。
他从来没有想过“喜欢”这种柔软的感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裴昇是个不懂风月的老古董,他曾经为自己设想过的结局是死在无名的山村里,又或许死在卧底势力的暗牢中。
他在梦中也会梦到死在他面前的人,无辜的人、又或者是有罪的人,所有卧底过的人都会有一样的感受,那像是一种创伤后遗症,像是人生被割裂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回忆里久远的正常生活,一部分是阴雨连绵的、犹如乌黑泥沼般拖着人下坠的黑暗世界。
有时候为了不被暴露,他要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在眼前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又或者需要亲手送走不知名姓的战友。
裴昇在昏迷抢救的那一顿时光里,脑海中光怪陆离,是看不清具体画面的驳杂,却也是他清清楚楚的每一张脸。
是尖锐的哭求声,是刺耳的大笑,是阴暗的地牢,是和死猪一样被吊起的战友,还有被打断骨骼,爬也爬不动的自己。
他在复健成功之后一直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做辅导,而裴昇也靠着过硬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快摆脱了最危险的状态。
但是心理健康的疗愈是需要很长时间里。
就在与唐棠见面的前几天,他才刚结束一次心理常规的心理辅导。
而在遇见唐棠之后,裴昇惊讶的发现他梦中连绵的阴雨似乎逐渐放晴了。
唐棠那双紫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暧昧又明朗的笑容,代替了那些哭喊,重新占据了裴昇的每一个夜晚。
他靠近唐棠,像是病人获得了良药,又像是一个木头人获得了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