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死在扶广山上,起码轰轰烈烈。
鬼王也觉得这个猎物无趣。
既没有像巫鸣那样激烈反抗,也没有垂死挣扎,他就静静半跪在那里,像是已经彻底放弃自己的性命,反倒让鬼王没了捉弄的兴致。
但鬼王暂时还没有杀他的打算。
因为巫鸣刚才说得对,就算把这些人全杀了,鬼王自己也出不去,倒是布阵的那个谢长安似乎有点窍门,说不定知道什么。
思及此,鬼王微微一笑:“你放心,我非但不会杀你,还会帮忙把你的同伴找来……”
话音未落,身后凌冽杀意悄然而至。
鬼王没想到有人竟能将剑气凝为一丝,若不是久经杀戮,他几乎躲不过去。
但就在他侧身避开,手里握住从巫鸣夺来的鬼枪时,身侧又多了一道剑气。
这道剑气大开大合,气势更为磅礴,仿佛不是为了杀人,而是要去劈天。
一个白衣男人,和一个红衣少女。
二人蹑虚而来,衣袂翻飞,但比他们姿容更美的,是他们的剑。
鬼王终于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轻身往后飞掠,速度极快,视线之内只有残影。
但他的身后早有一人,在静静等待他。
折迩蓦地抬头,一跃而起,穷尽毕生之力,将剑插入鬼王后背!
他手里这把剑,是从韦哭身上夺来的,不知名,不知出处,煞气很重。
在照骨境的每一次交手,他都抱着赴死的决心,这次也不例外。
谢长安也许并不知道,折迩曾经想过,如果最后没找到她,治不了伤,自己就索性再杀回扶广山去。
但他最终还是找到了人。
也许是因为谢长安的际遇比他还要流离跌宕,又也许是两人接连遇险,无暇旁顾,他一腔怨恨反倒慢慢沉淀下来,没有空再去想那些前尘往事。
此时此刻,鬼王的威胁近在咫尺,潜藏在骨子里的凶性再度被激发出来,折迩握紧右手的剑,左手掐诀捏符,在剑身没入鬼王身体的同时,将因灵力激发而燃烧的符箓按上对方后心!
鬼王终于发出一声近似惨叫的低吼,他释放出所有鬼气,将周身三人都震飞出去。
但那些剑气也在他身上落下深浅不一的伤痕。
鬼王大笑:“你们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我吧?”
太天真,太可爱了!
他双臂一震,萦绕周身的鬼气轰然往四面八方飞窜而出,黑气中一张张狰狞鬼脸扑向三人,将他们瞬间包围淹没。
鬼脸所挟带的怨恨不甘,足以推山平海,毁灭凡间无数城池,鬼王根本不信他们能抵挡得住。
修士虽比凡人更强,心中所求也比凡人更高,他们想要力量,想要成仙,想要世间独一无二的尊荣,只要有欲望,就会被这些鬼脸察觉。
折迩原本伤势就重,再被这些鬼气一冲击,心头负面情绪几乎喷涌而出,不由踉跄后退数步,脚下一软——
一只柔软冰冷的手抵住后背,让他稳稳站住。
“你在想什么?”他听见谢长安问。
折迩有些失神:“我想到了……”
他想到了扶广山上那一夜,一起长大的同门一个个倒下,剑从他们尸体上拔出来,血顺着石头缝里流向山脉各处。
那一夜很冷,冷到他现在想起来连骨头都仿佛结了冰,那一夜的月也模糊,模糊到连他背着师弟出逃的路都看不清。
最终师弟被一剑穿心,临死前让他快走。
他仰起头,剧烈喘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