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才是天下大乱刚刚开启的头几个年头,河东大多数老百姓的日子就已经过不下去了,若等到中原的诸侯混战也彻底爆发,不知道这里还要再死多少人。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阎行现在已经隐隐能够提前体会到几年后,经历过中原混战的曹操,在行军路上看到沿途荒无人烟的民间惨状时的那种心情了。
心情有些沉重的阎行,在将近傍晚时分,就提前带着军队驻扎在闻喜境内。
这一处的闻喜令虽说谈不上爱民如子,但城外至少也设置了几座舍粥棚,一天两次,按时供应粥水,用来救济那些已经多日不曾有米下肚的难民,也算是给了这些无家可归的民众,一点挣扎着活下去的希望吧。
前线的军情急如星火,阎行入夜巡视了营地,又和马蔺、徐晃等军吏商议了一些军情后,才和着甲衣回到自家席上睡着了。
在梦里,他遇见了很多人和物,在白狗聚看到被自己杀了的羌人,看到满怀壮志地随军东征的阎家部曲,在冀城下看到了傅燮和他的士卒用鲜血染红的城墙,看到了在三辅被自己拯救的女君子的素衣飘飘。
然后,他又看到了汉军对凉州联军的杀戮,见了牛尾聚中的严师和小鹿,看见在三辅攻陷坞堡的狂欢之夜,在半路遇上了骄横跋扈的董娘子。
最后,他来到了战场上,看见了相濡与沫的戏志才夫妇,看到了双手沾满鲜血却面露迷惑之色的典韦,重逢了阔别已久的小妹,听到了那一夜的离歌声,再一次行走在路有白骨的行军路上。
梦境的最后,已经有几分清醒意识的阎行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又将这几年自身的遭遇又经历了一遍。
他只知道,当他醒来之后,枕边似乎有泪水打湿的痕迹。
而迎接这无意中的泪水的,是军中准时开拔的号角声。
···
翌日,阎行带着三千兵马继续出发,他们绕过了闻喜城之后,沿着介山的山麓,加紧赶路。终于在日落之前,渡过了浍水,到达了绛县城下。
白波军已经在一个月前,攻陷了襄陵和临汾,绛县如今也就成了首当其冲的前线要塞。
原先的绛县长在之前风闻白波军逼近的时候,就已经挂印辞官,轻车返乡去了。现下,是由一个河东郡府派出的范姓郡吏,守绛县长,负责绛县的防务的。
于此同时,这里的城外还驻扎了三营河东的兵马,专门防御从临汾、襄陵方向继续南侵的白波军的。
这里也将是阎行驻军防御白波军的地方,按照牛辅的军令,到达绛县之后,阎行将接管绛县的一切防务,统帅城外三营兵马,守绛县长从旁协助,在绛县这里稳固住岌岌可危的防线,抵御白波军的继续南侵。
抵达之前,阎行已经派骑兵前往城外兵营和城中县寺通告自己的到来。
可到了绛县城下,阎行才发现,城外的军营只有一些留守的老弱兵卒,其他兵马不见踪影,询问了一个守营的老卒之后,阎行才知道,隔着汾水的白波军在临汾城似有异动,原先驻扎在城外的两营河东兵马已经开往汾水一侧,沿岸布防,防止白波军渡河进攻绛县了。
而为了防止襄陵的白波军沿着九箕山和汾水之间的山麓河畔道路突袭绛县或是沿河布防的两营河东兵马,另外一营兵马也赶往九箕山的山道险隘处驻守了,因此眼下城外的兵营中暂时就剩下这些老弱兵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