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险立砦,只是为了迟滞张济大军的进军速度,给身处河内的河东大军回防安邑争取时间,并不是为了死守砦栅,将所有将士的性命都牺牲在这里。
虽然如此,河东士卒近日的伤亡也在急剧上升,这种残酷惨烈的攻守战事,消耗的不仅是士卒的血肉,考验的也是敌我双方将士的坚韧。
“我知道,吴山砦被攻破之后,你估摸还能够阻挡敌军几日?”
“吴山砦之后,还有虞城,还有最后一处山砦。若守虞城,可以在守上三日,若是弃守虞城,最多只能够再守一天。”
阎行点点头,他知道曹鸢的意思,若是留兵据守虞城,被张济的大军包围,虞城中的士卒就不能够像守山砦一样,从山坡的另一侧后撤了,虞城虽然可以再拖延两天,可是两天过后,城中的士卒难逃战死、投降一途。
虽然阎行没有开口,但是曹鸢知道阎行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他行了一礼,就转身走下了角楼。
曹鸢去了没多久,又上来了一个人,竟是马云鹭。
看到是马云鹭来了,阎行的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
按理说,马云鹭身为河东特殊的宾客,是不用随军冒着征战之苦的,可是马云鹭却执意要随军阻击张济大军。
用她的话说,阎行若是有意与她的父亲结盟。那她正好可以见识一下河东兵马,看看河东有没有这个实力和自家父亲结盟,若是阎行守不住了,河东也就要被张济的大军吞并了,那她一个敌方女子,离家千里之遥,死在城中,还是死在野外,又有什么区别呢?
阎行被她的一套理论说服了,私底下同意了让她随军,只是告诉她,只是已经没有兵力,再派给她作为亲卫和扈从了,马云鹭也点头答应了。
这五天来,马云鹭就像是一名普通亲卫一样,自己生火做饭,自己扎帐篷,入夜值守营地,白日抵御分批不断进攻的张济大军。
她身上有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坚韧,而且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阎行看出来了,但却没有去窥探,因为和马云鹭说服他的理由一样,若是这一次他守住了,以后还有大把机会知道原因,若是他守不住,那临死前,多知道和少知道别人的一个秘密,也没什么两样。
“有事?”
马云鹭没有行礼,也没有出声,静静地走上角楼,阎行也见怪不怪,转首问了一句。
“吴山砦快守不住了,你布下的砦栅防线,支撑不了几天了,你就不着急,不尽快调河东的兵马回来?”
马云鹭沉默了一阵子,突然问道。
“若是河内平定,将士们的家眷都在河东,自然会分兵赶回来,若是战事还没结束,仓皇回师,要么就是被张杨追击,大败而回,要么就撞上了以逸待劳的张济大军,救不救河东,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了阎行的话,马云鹭愣了一愣,冷然一笑:
“你倒是将生死看得开,若是往昔的主君都如你这般想,只怕就没有围城打援这种兵法了。”
“我说我死过两回,你信吗?”
阎行突然咧嘴一笑,说了这样奇怪的话,马云鹭下意识摸了摸拇指上的那一枚骨抉,没有开口,但阎行却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他出声问道:
“是叔升送给你的?”
“是,他说是将军赠给他的。”
阎行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这让马云鹭无法继续问下去。她看着这个如同谜一般的男人,想起了他在中流击楫时唱的歌,再想到了自己手中的骨抉,她又问道:
“我看你站在这里很久了,在想什么,在担心自己的生死吗?”
这句话问得有些无礼,但马云鹭来问,阎行却没有生气,他收住笑容说道:
“我在想,会不会形式扭转,给我一个击败张济的大军的战机。”
“击败张济大军的战机?谁能给?”
马云鹭脱口问道,但是这次阎行没有开口,回应她的,只有从远处黑暗中吹来的,那带着血腥味的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