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日夜巡视、加固城防的阎兴比任何人都清楚,守城最主要靠的不是坚固的城墙,而是坚毅的人心!
众志成城的话,除非是战至最后一人,否则一座城池的抵抗绝不会停息。若是人心涣散的话,那不消说,只要有一员敌军成功站上城头,那城头上的守卒立马就是土崩瓦解之势。
阎兴绝不能够让任何人,再次动摇那些堪堪稳住,还不甚坚决的守城将士的内心。
车马辚辚,战车在众人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抵达了护城河边上。
因为阎兴迟迟没有下令强弩射击,因此到了这个时候,城头上有些将士,也很快就认出了这是被俘的解县令郑多,虽然城头上的守卒没有当即发生动摇,但认出郑多的将士,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变得跟阎兴一样复杂。
“郑县君,事已至此,但愿你莫要让我亲自动手。”
阎兴慢慢接过了身边守卒的强弩,在心中默念道。
打破这种沉重的沉默气氛的,首先是护卫的骑士中的一名。
他扯开嗓子,望向城头上大声呼喊:
“城上二三子,王师已至。还不速速擒拿元凶,下城拜降,如再抵抗,破城之时,绝无轻赦。前日已有解县令郑多顽抗被俘,胁从之徒,尽皆城破人亡,郑多,你还不戴罪立功,快快劝降!”
喊话的骑士明显是郭汜军中你的一名军吏,在向城头上的守卒喊完话之后,他很快就将手中的马鞭往战车上的郑多的身上招呼,催促他速速开口劝降。
马鞭加身带来的皮肉痛得郑多无力地叫出声来,这些日子所受的伤痛,在这个时候又悠悠地开始重新刺激他的神经,使得他原本就血污满面的脸部剧烈扭曲,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来了。
“死奴,速言!”
咒骂催促的骑士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马鞭抽打空气发出的清脆声使得郑多的身躯不禁微微寒战起来。但当他艰难地抬头望向安邑的城墙时,看到那城头上影影绰绰的人影,还有兵甲反射的寒光时,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在被俘的这短短一段时日里,他好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噩梦之余,回忆过往,就成了郑多内心最后的慰藉。
他还记得,自己跟阎行初入河东时,在绛邑城外遇上的那个须发花白、步路蹒跚的老丈,向他哭诉守绛邑长范镛的苛政残民,哀叹“我们小民的日子苦啊!”。
他还记得,他和黄颇等人,跟着阎行涤清了吏治,随后又跟着严师,创设了屯田事宜,跟着大军剿灭了白波,平定了卫固、范先等大姓之乱,积功擢升,执政一县之地,成为梦寐以求的俸禄千石的地方长吏。
还有太守行春之时,一贯大铠铁甲的阎行,在安车中正襟危坐,细心叮嘱他劝民农桑、废除淫祠的政事。
不同于过往的浑浑噩噩、案牍劳形,这几载以来的人生阅历,让他真真正正感受到了一股新生势力给诸人所带来的希望。
一种如儒家先圣所言的,小到修身齐家,大到治国平天下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