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刚刚在帐中有难言之隐?”
阎行意外地看了看荀攸一眼,他本以为荀攸是要谈“足食”、“强兵”的事情,没想到却是说起这一桩事情,这倒是令他有些意外了。
“是的,韩遂的来使乃是阎家人,刚刚是勾起了我对族中争斗的一些回忆!”
阎行没有隐瞒,荀攸也点了点头。
与他们颍川荀氏这种饱浸儒学的中原名族不同,阎行出身武宗豪强,边陲之地民风剽悍、以力为雄,儒家那一套“温良恭俭让”在那里多数时候是被弃之如敝履的。
阎行既然会以董营将校的身份起家,那他要么就是庶出旁支的落魄子弟,要么就是在争斗中失势落败的嫡系子弟。
而阎行的话,恰恰证明了荀攸对后者的猜测。
荀攸想了想,再次开口说道:
“此事本来是将军的族中之事,攸非当事之人,不该妄加谏言。只是将军以命世之姿,遭无妄之运,沙场百战,艰亦至矣,这才创下了三河这番基业。”
“此次收复三辅旧地,更是将军的龙变之初,鸿渐之始。秦时李斯曾言: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故能明其德。”
“所以攸以为,将军当怀遗俗之规,网漏吞舟,以弘苞养之义;收纳旧交故人,以成为山之功。当初的金城旧人,若是知道了将军今日的成就,想必心中也深愿将军能够仁慈有以慰之。”
阎行听了这番话之后,久久无言,过了不知多久才重新回过神来,看着荀攸郑重说道:
“军师的话,颇有王者之风。韩信赦辱胯之徒,安国纵死灰之卒,孤是记下了。”
荀攸笑了笑,微微颔首,看着苍茫的夜色,也不再言语。
而阎行看着荀攸,感觉到他情绪发生的内敛,突然开口问道:
“孤与军师相交以来,一直觉得军师慎始如终,从不多言。今夜不知为何会特意留下来向孤说这一番话?”
荀攸知道阎行说的是什么事情,他淡然一笑,坦然回应道:
“当时在雒阳、在渑池时,将军身边还有戏军师、周掾史,这些谏言,就算攸说得不明白,他们也会再次向将军说明的。而今夜,贾公已经说得够多了,所以此事就只能摊到攸的肩上,由攸斗胆来向将军阐明了。”
阎行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屹立在夜色中的荀攸,心中对荀攸多了几分明悟。
“孤,这也算是明白军师了!”
···
翌日,阎行亲自接见了作为韩遂使者的韩规。
而当看到阎行亲至时,阎规还是被吓了一跳。
当年阎行率领部曲离家之时,阎规还是个跟着父亲缩在马厩里扫马粪的毛头孩子,虽然偶尔也能够见到阎行,但也只能是躲在角落里又畏又恨地看着的。
后来,受韩家征召的家兵部曲在陈仓全军覆没,阎行也再没有回来过,而阎规的日子却反而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