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
“想那河东阎行,近岁与关西诸将征战不休,方才夺得三辅之地,尚需驻兵留守。崤函以东,三河之地仅得自保,哪里还能够派出多少兵马进犯邻境。”
“共县、汲县失守,一来是麹义之乱,搅扰腹心所致,二来是守城诸将争功玩忽,方才为敌所趁,这并非三河之兵强于河北,亦非战之罪也。”
“知己知彼,可知三河之兵乃虚张声势,明公只需派遣精兵良将,附以一二使者,恩威兼施,阎行必然退兵,为了不得罪河北,日后自取祸端,自然也会将麹义的人头奉上。”
辛评的判断相对乐观,不像田丰那样絮絮叨叨、忧心忡忡,而是简单判断三河自保有余、进取不足,邺城不是不能大举用兵,而是无需大动刀兵,只需派出一支精兵强将,再加上一二个能言善道的使者,软硬兼施之下,就能够轻易达到己方的目的。
“元图,你以为呢?”
袁绍似乎对辛评的建议也不大满意,转首看向堂上一旁安坐的逢纪,他是跟随自己已久的南阳老人,也是自己麾下出众的谋臣之一,此时沮授、许攸、郭图等人皆不在身边,袁绍就想听听他的意见。
逢纪作为袁绍身边的老人,他很清楚袁绍也不是不知道“因怒而兴兵”的糟糕后果,只是作为雄踞河北的霸主,在内乱迟迟没有平定的情况下,外部突然还有人放肆地挑战自己的权威,这才是袁绍最不可容忍的事情。
上一次,这么做的是据城反叛的臧洪,如今他坟头的草木已经郁郁葱葱了。
眼下,自己当然不能够力排众议,独自一人怂恿袁绍不顾内情,召集大军就浩浩荡荡地杀向三河,但是,要是说不出一个契合袁绍心意的新辞来,那他这位久随麾下的南阳老人就要在袁绍心中丢失分量了。
逢纪恭敬地起身离座,出列说道:
“明公英明神武,阎行不过是癣疥之患,征讨三河,当可一战而定。不过,在此之前,窃以为,明公还需要做一桩事情!”
“什么事情?”
“上表朝廷,谴责阎行忝为骠骑将军,不仅骄横跋扈、御下无方,而且还收纳叛逆、侵犯邻邑。先让朝廷派遣谒者呵斥阎行,使得对方处于天下人的声讨之中,然后明公再请命伐罪,一举荡平三河,名正而言顺,岂不快哉!”
袁绍听了逢纪的话,想了想,就伸手捋了捋自己浓须。
之前他本有机会可以吞并三河,结果被将作大匠孔融和朝廷的呵斥逼得进退两难,不得不草草收兵,并且上表自称,这才化解了一场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眼下是阎行主动挑起战端,还接纳了己方叛逃的大将,理亏在先,正好上表朝廷,由许都朝廷遣使呵斥三河的阎行,让他也尝一尝这舆论汹涌、危及声名的困境。
看到袁绍的动作,逢纪立马明白自己正好挠中了袁绍心中的痒处,他又紧接着补充说道:
“况且,明公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可以借机试探一下曹孟德的态度。”
之前作为敲打曹操的手段,袁绍拒不接受许都朝廷的封赏,还上表言事,针砭朝政,逼得曹操不得不将大将军之位拱手相让,退居司空之位。
曹操在私底下,也向袁绍派出的使者许攸一再保证,自己和袁绍乃是多年的好友,一直都是同一条心的,唇齿相依,自己虽然奉迎天子,但绝不会背叛了袁绍这位号令州郡的关东盟主的。
但是,袁绍在心底下,隐隐也对这位拥有兖、豫二州后,开始并不安分的昔日旧友心生忌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