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弈笑道:“这江湖仇杀,你就少见识了。他们要杀我,也有人杀他们。”眼光一逡间,窗外街面上远远地奔过一群人,几人扭打着又奔远了,街边摊肆乱了一阵,只是离这玉棠院远没有声响传来。
袁子凛也看到了,他眼力没罗天弈好,看不甚真切,只道是民众寻常斗殴,讶了下,并没放心上,又说道:“这行刺大罪未曾查问,但不知是何人杀了那些凶徒?”
“南京里谁还有这能耐?”天上霾云飘过,窗外送来雨气微风,却依然闷躁,罗天弈把扇子又翻出来,扇几下,漫不经心回了句。
玉棠院的小婢一盘盘菜肴送上来,这袁子凛请客,挑的都是时蔬水鲜,珍禽贵味,上了四盘菜,便有鲜笋蕹菜,鲈鱼卤鸡,那酒也是玉棠院私藏的松花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袁子凛亲自斟了酒,敬了他一杯,想了下才惊道:“难道是青云帮?”
罗天弈举箸吃菜,不答这话,却笑道:“这夏笋炒得嫩,鱼也蒸得鲜甜,这玉棠院的厨子倒像是御内做过的。”
“少府君也是江南人,区区几个时鲜小菜,倒让你谬赞了。”
“我赞的是子凛的心意。”
耍圈子的童子下去,又进来个小倌唱曲,那小倌十四五岁,描眉抹粉,顾盼间宛若芙蓉含态。
袁子凛多看了几眼,忽而余光一掠,只见远处街道上又是一群人厮打而过,不由皱了下眉,再看罗天弈,他却只顾挟菜吃酒,仿若未见般。袁子凛心中疑虑,低声道:“那些刺客真是青云帮所杀?他们如此目无王法,横行坐大,竟治不了么?”
罗天弈吃着酒菜,扇子便丢桌上了,闻言拿筷击了下杯沿,微显不悦地道:“我治不了,不还有你那六殿下么?”
袁子凛心中一惊,虽知这两京大小事瞒不过天赐府,却不料他如此直白,当下再不拐弯抹角,道:“上月京中两位部官蒙六殿下举荐,来江宁县办差,不料回京师路上与我相遇,竟说遭了匪盗死了一人。少府君,这难道不是他青云帮下的毒手么?”
罗天弈虽收到户部那两主事归途被杀的急讯,但他存心看舒月岚与六皇子相斗,并没命天隼插手此事,倒没想到这事袁子凛撞上了。他放下筷子,拿起褶扇又扇几下,才道:“六殿下让他二人来办什么差,竟办到凤翔山庄去了,还逼人招妓与他们嫖淫,你倒好意思替六殿下来问这事。”
袁子凛苦笑,“六殿下如何吩咐他们,我倒不知细情。少府君,谋杀朝廷命官乃是死罪,青云帮如此狂妄狠毒,莫说六殿下要发怒,陛下那里也要追查问责的。子凛虽不任职刑部,可也管着这朝堂上下官职调迁官吏考核老病等大小事,岂能不闻不问?”
罗天弈道:“子凛,按我朝律例,官员外差嫖娼是什么罪?”
袁子凛默了下,答:“重者斩。”
罗天弈还未言语,只见街上又是几个泼皮混帐扭打撕斗,从某间店铺直打出到街面,一群看热闹劝架的聚在周侧,这回就在玉棠院附近街坊,还听得几声叫骂,混闹不堪。他眼中寒光一闪,褶扇合上猛地击在桌面。
袁子凛接连几番见到外面厮打的情形,也是吃惊非凡,及听得罗天弈击扇发怒,忙唤来随从,吩咐:“快去探听下,这帮恶棍因何厮打。”
天赐府耳目满城,罗天弈本也不用他管这闲事,但见他叫人去了也就随他,他托着额头只转着扇,见袁子凛望来才道:“子凛和六殿下走得近,不如多劝劝,私差官宦办这等荒唐事,陛下知道了如何?莫说我这里放点风声,就是舒月岚放句话,只让江宁县官弹劾起那二位办差的,再罗织点别的罪名,抄家杀头都是等闲事,何需他青云帮动手?”
这杀鸡儆猴,打狗杀主人威风,才是他舒月岚杀人的目的,袁子凛听他几句言语,如何不懂这理,当下唯唯,忙劝他饮酒,吃了几巡,那天阴阴的又下起一阵阵细雨。
袁子凛道:“若论两京人物,那舒月岚也算得一个,可惜他出身卑贱,生性又阴狠毒辣,倒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说着一声叹息。
六皇子原也有交结舒月岚之意,他这是在替那位六殿下思虑,罗天弈心下冷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