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绾站出来之后,又有不少群臣开始批判李水。
李水忽然明白了,不是王绾这个老好人想要跳出来,而是他们觉得,李水做的这件事,确实不合理。
藩王不奉召,不得入咸阳。这是当初实行郡国并行制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
你槐谷子凭什么自作主张?你把自己当皇帝了吗?
这些朝臣,站在大义的制高点上,终于可以好好的把李水批判一番了。
等他们的批判声稍微落下去一点,李水淡淡的说道:“除会稽王之外,哪位藩王离开咸阳了?陛下规定的期限还没有到,只当会稽王外出游玩了一遭,现在回来了。难道不可以吗?”
朝臣顿时一愣:怎么忘了这回事了?会稽王是提前去楚地的啊。
这家伙,一马当先到了楚地,结果赶上了项梁叛乱,等叛乱平定,其他藩王还没离开咸阳。不得不说,这会稽王真够倒霉的。
朝臣们思索了一会,觉得还是从大义上批判李水更顺手,因此就把火力集中在僭越上,咬死了李水不应该自作主张。如果藩王可以随便离开咸阳,随便进入咸阳,必然酿成大乱。
李水忽然委屈的说道:“这是淳于博士教我做的啊。”
淳于越差点吐血,大声叫道:“谪仙,你莫要血口喷人。”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淳于博士,整日说什么人伦,说什么孝道,什么礼义。”
“我听了之后,深以为然,大受启发。觉得会稽王,乃陛下之爱子也。譬如诸位朝臣有一子,帮着你们看守城外的宅院。忽然有一日,城外来了强盗,将宅院围困数日,这小子奋力周旋,终于保住了宅院。”
李水看着朝臣:“诸位,你们不打算见见自己的儿子吗?难道你们平日满嘴的道德人伦,竟然冷漠至此?”
朝臣们沉吟了一会。李斯微微一笑,说道:“陛下乃天子,天子家事,岂可等同于世人。”
李水眯了眯眼睛:“廷尉大人的意思是,天子就应该没有道德人伦,灭绝人性吗?”
李水的话只说了一半,李斯就吓坏了,连忙喝道:“谪仙,你莫要血口喷人。”
王绾叹了口气:“谪仙,老夫辩不过你,不过,藩王不可随意入咸阳啊。一旦有变故,恐怕会危及到大秦江山。”
李水好奇的问:“怎么会危及到大秦江山呢?”
朝臣们都沉默不语,他们显然有话要说,但是又不肯说。
李水淡淡的说道:“无非是觉得,外地的王侯有异心,随便入咸阳,会结交朝臣,内外勾结,引起叛乱,是不是?”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心想:既然你自己说出来,那就是你的事了。
李水呵呵笑了:“那么诸位的意思是,陛下的公子之中,有人想要犯上作乱?这朝廷之中,有些大臣,想要结交藩王,图谋不轨?”
朝臣们脸都白了,齐声说道:“谪仙,你莫要血口喷人。”
李水一脸委屈:“这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吗?”
嬴政看着群臣争吵,一直微笑不语。
这时候,淳于越已经渐渐回过神来了,语重心长的说道:“谪仙,天子家事,毕竟关系到整个天下。与百姓是不同的。天子家中,自然也有人伦,也有亲疏。然而事关天下安危,万民福祉。有的时候,就要天子不得不牺牲一些亲情了。”
“陛下的诸子,自然都是文武皆备的俊杰,在场的朝臣,自然对我大秦忠心耿耿。然而谁能保证藩王的子孙,个个如此?数十年庶百年之后的朝臣,没有一两个奸佞?此例一开,必定无法禁止,遗祸无穷啊。”
此言一出,朝臣们都微微点了点头。淳于博士这番话,入情入理,不愧是当世大儒啊。
李水满不在乎的说道:“博士的这些担心,其实也容易解决。只要定好了规矩,按照规矩来便可以了。譬如逢年过节,藩王可以入咸阳与家人团聚。譬如诸侯国中有大事,也可以入咸阳城,向陛下禀报。只不过藩王来的时候,不许携带兵马,自然就无事了。”
“在下以为,若诸侯国与朝廷久不通音讯,必定渐渐疏远,反而容易滋生叛乱。倒不如每年允许藩王入咸阳数次,祭拜祖先,好叫他们知道,是谁的子孙。”
“至于藩王入咸阳之后,如何防止叛乱,其实稍加讨论,诸位大人都可以拿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来。现如今想都不想,就一律禁止,实为懒政也。”
朝臣还要争辩,嬴政淡淡的说道:“便依谪仙之议。诸卿回去之后,细细思索一番,下次朝议,详加讨论。”
嬴政一句话表明了态度,朝臣们都不再说什么了,只能拱手称是。
随后,嬴政问李水:“会稽王在何处?”
李水说道:“非奉召,会稽王不敢擅自入殿,如今正在殿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