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不以为然地道:“哈国相,实不相瞒,小妇人我在恩州清河县还恰巧就认识一个人,在清河县的衙门里头当差,和你抓过来的这个人,相貌还真是有着八九分相似的。所以小妇人我才怀疑,国相或许搞错了呢。”
“这……这怎么可能?”哈巴温难以置信地道:“夫人莫要开此玩笑,此事可关涉着你夫君刘彦游的宏图大业,可不能随口随便乱说。”
菱儿见眼前这个番佬儿对夫人出言不逊,当即便在一旁指斥了起来:“亏你还当过一国的宰相,怎地说话如此没有水准,我家夫人知书达礼,寻常一万个大家闺秀也难以及她万一,怎会是毫无根据地乱说话之人?”
哈巴温道:“老夫自和夫人说话,你一个小丫头家胡乱插嘴干么?”又扭过头来对钱夫人道:“夫人,尊府上的奴婢如此不懂规矩,可真的是令老夫大跌眼镜了。别说是刘彦游这等要干大事的人,就是寻常财主人家的宅里,出了这种奴婢也是要让人贻笑大方的,何况是在这远离尘俗的湖心岛上。”
钱夫人笑道:“你说的那是在人间凡世,那些个世俗的礼法的确是大行其道。可在我这远离尘俗的仙岛之上,是断然不讲那些的,只要是话说得有理,即便是身份贱如乞丐,我们也会是公平采纳的。当然了,在我这世外仙岛之上,可是不会有什么乞丐的,小妇人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不等哈巴温开口说话,钱夫人又道:“这样吧,我所说的那位在清河县衙里面当差的兄弟,曾尽学了一手我们家传武功,小妇人幼时好动,对我们的那种只传男不传女家传武艺也能略知一二,要不暂且先给国相带来的这个倒霉蛋送了绑,让小妇人和他动手过过招,是不是我所说的那位弟兄,只要一试便知。”
哈巴温见她要给张梦阳松绑,急忙拦阻道:“夫人万万不可,此人身上的功夫极为怪异,他掌上能生出一股极阴寒的力道,中者如堕入到霜雪之中,浑身寒不可当,老夫曾一不留神曾中过他的一掌,一直打坐行功了三天三夜,方才把那股寒气逼出体外。夫人千金玉体,何等贵重,以身试险,万一有个闪失,岂不要平白地受那恶寒裹身的苦恼?”
张梦阳听见说钱夫人要给自己松绑,大出意料之外,不知她存心要搭救自己脱困,还是平日里任性惯了,要以这等恶作剧来打发她空虚寂寞的时光。但不管是何种原因,这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个绝佳的脱身机会,倘若错过了的话,再想要得此良机,那可就难比登天了。
因此他待哈巴温话音一落,立即反唇相讥:“你这个谎话连篇的老畜生,我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明明是你在河里光屁股洗澡,染上了风寒,发烧感冒,高烧七八十度,是你自作自受,这时候却诬赖小爷我使了什么阴寒掌,试问天下,何曾听说过有这门功夫了?夫人见多识广,冰雪聪明,岂能受了你这老畜生的糊弄?”
哈巴温冷了一声,恶狠狠地道:“这小子满嘴胡言乱语着是实该打!”
一旁的张宝钥听了这话,立马抬起脚来,冲着张梦阳便踢了一下狠的,为了在钱夫人面前显英雄,双手握住绑在张梦阳身上的绳索,“嗨”的一声,一下便把张梦阳举过了头顶,随即便想要把他重重地朝地上摔去。
谁知他的这番举动,倒把钱夫人吓了一跳,高声娇斥:“干什么你,谁让你打他了,赶紧把他放下来!”
张宝钥以为自己只不过是殴打一个阶下囚而已,哪里想得到夫人竟然会如此着恼,于是便听话地“哎”了一声,脸上讪讪地笑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钱夫人的脸,蹲下身来,把张梦阳轻轻地放回到了地上。
钱夫人满眼都是厌恶地瞪了张宝钥一下,上前一把将他推开,低下头来看了看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张梦阳,又抬起头来,对张宝钥命令道:“把他给我解开!”
张宝钥“哎”了一声,以为自己刚才无意间触怒了夫人,实是大大的过失,此时得了她的吩咐,乃是个极难得的赎罪机会,于是赶紧蹲下身来,翻过绳结处就要拆解。
哈巴温大喝一声:“且慢!”然后走上前去狠狠地瞪了张宝钥一眼。
张宝钥面含恐惧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钱夫人,无奈地咽了口唾沫,肃着手退到一边儿去了。
钱夫人眉目含情地冲哈巴一温笑道:“呦——哈国相对小妇人我还真的是挺关心的哪,生怕一给这厮松了绑,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会打他不过,反会伤在他的拳脚之下,我早听拙夫说过,哈国相的唃厮啰国里头,庙堂和民间的人多是吐蕃种儿,敬礼佛陀,其来有自,就是国相本身也是佛学精湛,炼就了一副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呢。哈国相如此迫不及待地关心于我,足证哈国相疼我爱我,有着一颗怜香惜玉的佛心,小妇人在此可要谢过国相爷了。”
说着,钱夫人冲着哈巴温又是敛衽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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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钱夫人的这番话,哈巴温的一张老脸之上也禁不住地有些发热,心想汉家女子向来腼腆含蓄,怎地这位钱夫人说话如此地妖媚,还又如此地不顾廉耻,还“疼我爱我”,这些话也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以当众说得的么?
哈巴温合十还礼道:“夫人不必客气。老夫心知夫人乃是金枝玉叶,贵重无比,与这等北国番酋动手过招,传出去难免有损于夫人的清誉,所以老夫劝谏夫人,还是莫要与此人一般见识了吧。”
钱夫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道:“哈国相未免管得也太宽了点儿吧,咱们两家既然说好了的交易,你把人送到了我们这儿,便算是完成了你的差事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处置他,自当由我们说了算才是,我说给他松绑就是给他松绑,我看你们哪个敢拦。”
接着,钱夫人又嘻嘻一笑地对哈巴温道:“放心吧你,用不着为我担心,等我果真打他不过了,你再出手救我不迟。我家拙夫不在,这会儿啊,小妇人可就得倚靠泰山那么倚靠着你啦。我呀,肯定会一辈子记着你的好儿的。”说罢,钱夫人还顺手在哈巴温的肩头上拍了一下子。
哈巴温心中是既觉好气又觉好笑,心想他们汉人向来顾及男女大防,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怎地这位钱夫人如此地不知尊重?又暗忖道:“你这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蠢妇,既是你自个儿要找苦头吃,我又何必阻拦,倘若我执意不许的话,说不定你还会在老公面前胡言乱语地编排我,说不定什么难听无耻的话都编得出来。唉——那刘彦游一世聪明,怎么会娶了这么个看上去妖媚放浪的女人!”
哈巴温冷哼了一声,转过身来坐回到椅中去了。
钱夫人冲站在一边儿的张宝钥道:“你,可以把她松开了。”
这时候的张宝钥,两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盯着钱夫人傻看,以至于钱夫人吩咐的话他压根儿就没有听见。他心里不明白,夫人今天为何脸上要遮着个红色的纱巾,使得他无法尽窥她的真容,待会儿退了出去,岂不要有深入宝山空手回的憾叹了?
钱夫人见他无动于衷,只拿那双死狗似的眼睛盯着自己呆看,心头上不免有气,上去便踢了他一脚,怒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我说话你没听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