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殿下,西南有加急密报到。”正在朱见深努力向众人解释于爷爷就是自己的亲干爷爷,比亲爹都亲那一种时朱骥带人来到大殿里解了朱见深的围。
“既然是密报,快快送进宫去,叔皇方回宫不久。”朱见深看到朱骥过来行礼,赶紧侧过身示意朱骥赶快进宫回话。
“殿下,陛下已经颁下旨意,离京前但有奏报先请殿下过目,由殿下主持内阁拟定方案后再请旨施行。”朱骥恭敬地捧起密报呈了过来。
左右看看,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各不相同,朱见深犹豫了一下后伸手一把抓过奏报打开。密报的内容很简单,从南京派往西南调查的人员发回的信息说明确实存在地方衙门拖欠商户款项的调查报告。
“从这份密报上看之前应该还有过奏报,是个什么章程?”朱见深对于这份奏报的前事不了解,直接问向朱骥。
“回殿下,三个月前南京收到举报,说是西南各地官府攀比成风,大肆修建官衙、造桥、铺路、建学堂、医馆。当地官员以修建为升迁的政绩,谁在任时修的桥多、路多、学堂、医馆多谁就是一心为民的好官,谁就能够被提升。”朱骥说到这里眉头已经拧成了一股麻绳一样。
“嗯...太师以为如何?”朱见深听完朱骥的汇报后没有急着说自己的想法,而是转头问向于谦。
朱骥是于谦的女婿,朱骥汇报的内容如果藏了私,那于谦是肯定得找补回来的。
“回殿下。陛下曾多次明令各地要量力而行,且不可盲目求政绩而于当地民生不顾。这两个月各地陆续有查实奏报,超过当地十余年甚至数十年税赋大修大建的州、县遍布天下,超过当地百年税赋修桥、铺路的官衙也不在少数。各地官衙亏空,等着朝廷拨款应付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于谦拱手回答道。
嘶~朱见深倒吸一口凉气,啥玩意儿?闹了半天那位叔叔给我留下的只是一个漂亮的皂角泡泡是吧,居然全天下的官衙都欠了钱搞基建,这成什么事了。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听到于谦这么一说,朱见深有些恼了。所有跟自己聊人生、谈理想的都只说自己是大明正统继承人,一定要承袭大统。这么个大统啊,祖宗传下来的这点家当看起来很大,不,是更大了,但是窟窿似乎也更大了。
原来是地方缴纳税赋给正统朝廷败掉了,现在这情况是朝廷有结余但地方上却是花光、用光、上迁当官了。
“若要详细说,还是需要请户部来讲比较合适了。”于谦早就退二线在内阁混了,虽然什么事都知道,甚至很多国策都是出自自己的手笔,但还是把问题抛给了户部。
“回殿下...”陈循脸皮跳了跳,满脸悲愤。“虽然陛下多次有谕旨示下,朝廷也多次行文明示各地不得有急功尽利卯吃寅粮,但奈何还是有地方官府为了个人升迁创造功绩......”
“创造功绩?”朱见深疑惑地看向陈循。
陈循一脸苦相,看样子这个坏人只能自己做了。这么些年几乎是一起掌部事的于谦、王文都已经成了内阁阁老混起二线编制了,王伟、李贤这些人更是登堂入室挂起了部衙首脑的衔,偏偏自己还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没挪屁股。要说挪嘛...早知道有今日这种问题就早点将部事彻底交给姚夔了,太子刚要掌权自己就带头掀了大明官场上的遮羞布,等致仕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喔~
“那个什么...啊...其实也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总有些地方的布政使...又或是督、抚会把修桥、铺路、盖学堂这些事情纳入考核官吏是否当得上一个‘能’字,久而久之当地的官员自然也就会......”陈循感觉自己嘴里挺苦的,这话说出来都有些难受。毕竟不是十几年前正值国难当头时有股子冲劲了,可能这就是江湖越老胆越小吧!
“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虽然陈循没有主动提,但是朱见深却发觉出了其中的问题。朝廷没有钱拨付,地方上更没有钱了,那这些大工程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呃...”陈循心里一万匹那啥啥狂奔而过,真有在大堂上骂娘的冲动。这些个鳖孙真坑人,自己捞了名利,却想把锅扔给朝廷来背。眼见朝廷不肯就范直接对商户耍起了无赖,因为欠的钱实在太多终于越闹越大被人捅到了京城里来了。
这就是皇帝陛下曾经说过的那个什么蝴蝶效应吧?一个地方欠债修桥、铺路受到了当地百姓联名送的万民伞,听起来皆大欢喜,但是欠下来的债没办法还上,小桥、小馆的也还罢了,碰上当地有个富户的也不过是狠宰一刀了事,富户为了求个名也不好真跟官府闹僵了,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可是当地没有能够狠宰那么一刀的富户官员们为了捞名、利就把刀口对准了外地的......
“回殿下,这事说起来其实也简单。今上体谅百姓困苦,允许在册商贾往备案过的地方行商。有些地方官见到了有名的商号到了自己地头难免弄些手段出来,然后让商户出钱、出力为地方修桥、铺路,名声嘛...自然是当地官员的了。”说到这里,陈循偏过头看了看姚夔,那杀人似的眼神像是让同为户部尚书衔的姚夔快点出来扛雷。
“回殿下话,除了芳洲公方才所说的之外,地方官员也能够以官府之名号召地方乡绅带领地方百姓纳捐共建。这各方捐来的钱、物自然是由官府安排存放、收发,其中自然会有利益。”姚夔被陈循瞪了两眼后没办法只好也站了出来。
没办法,老资格摆在那里。陈循虽然是马上要彻底交权离开户部的人了,可是虎死余威在,何况这老货将来在内阁也随时能拿捏自己,这会还是老老实实出来说两句话替陈循分担点压力比较合适。
“禀殿下,经查实,地方上有人将修学宫、医馆做高估价,吸引外地客商承接之后再安排本地商号提供石料、木材、砖瓦。虽然这些价格会很高,但是外来商户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接受了。反正在商贾们看来这些物料虽然价格贵一点,但是官府给定的学宫、医馆造价高,总是有得赚的...”朱骥也插了一句话,向朱见深介绍查到的信息。
“那实际呢?”朱见深追问道。
“实际上这些官府就没打算付钱,所以才会出现被人告上京城的案子了。”朱骥抽抽鼻子,面对这些想名想利玩各种手段的官、吏也是很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