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行你就过来李家坡住几天呗,你这要死要活的——我离不开,你还可以过来嘛——如果大山不来,我就到大山那里去!"我后面总算答应了黄银河的请求,让她过来住几天。
之所以不让她来,宁愿让她天天在省城跟老头老太太打麻将,主要是因为我工作的这个环境太脏太乱,物质条件不太行,接触的人和事也很恶心,万一她来了非要跟着我去我干活的地方看看,我又得咬手指头了——她是我的软肋,我这人在这边待了这么久没有什么软肋的,我不想给别人看见我居然喜欢着一个这么小小的小姑娘...但是,没办法,她扛不住了,再不让她过来看我一眼她就崩溃了...
那时候已经快过年了,我这一次离开黄银河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月,冬天发运特别忙,所以实在没办法——另外一点是,我前面说过一嘴,那时候村里的年轻人打工回来了,他们埋怨老头老太太们没有看好‘他们的路’,已经试了俩次跟我犯贱,我都喊了李凡过来打回去了——那时临汾站台上员工二十几号,唯一一个能和我做这个事的就是李凡,李凡天生的杀星下凡,他不像我,我打人那是为了搞钱,他打人单纯就是为了过瘾——那个年代已经到了主流社会大家都在靠脑子挣钱的年月,没人敢打打杀杀,因此上没人愿意跟我做这种事,只有李凡,他就敢,而且他摸透了我这个人的脾性,知道如果出事我一定第一个马步一扎气沉丹田上去顶缸,所以哪怕真出了事他也不会是那个最倒霉的,只要没有出事他还能从我这里拿一笔钱呢不是么,我还能让他白来?
你知道李凡为啥不能像我一样做业务吗?因为他文武不双全,只会动武不会算账,让他去跟人抠一个个的数字那还不如让他跳楼,所以他的业务做得不如我,其实,那时候单论跑业务谁都不如我——王殿阁不动武(他有家有口动不了武),李凡不动笔,只有我是色艺双绝干什么都好使。你想让他俩做业务做到我这个级别,其实只要给他俩配一个补缺的副手,或者让他俩在一起搭档就行了,但是那时候老金信得过的人没几个,能单独带队的就我们三人,发运的地方又多他实在是照顾不过来,后面很多地方甚至都得派老路过去顶着——老路这个人那真是走哪都是人嫌狗不待见,他能不跟驻地那些人闹起来把合同做完那都算老金烧香烧得勤了,没办法,这人就那样,这辈子扒瞎。
所以那时候其实我的环境还是挺恶劣的,打了俩次镇压了俩次,总算运气好没出什么大事,后面我狠狠地把那些煤老板逼了一下子,从他们那里搞了很多钱给那些村民们送上过年礼,挨家挨户给他们发钱提前给他们拜早年,希望这帮人手上有了俩个意外之财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年——其实不行的,拿钱买群众不管用,但是起码能稳住他们,凑合把年过了再说,明年开了春年轻人都走了以后我慢慢再炮制那些老头老太太应该就容易得多...
总之,当时的李家坡气氛其实非常不稳定,我感觉这个时候让黄银河过来不太好,但是这个事其实是我想错了,她起到了一个非常奇妙的作用——你想不到人性的神奇的,原先我在李家坡其实是一个极度难缠的名声,纯粹没有什么软肋,别人看见我这么头铁难免就会争先恐后上来跟我较量,虽然绝大部分人在我这里只有吃瘪的份儿,但是别人心里还是不服气,心想你等老子抓住机会,治得你这小杂种哇哇直叫——事实上,我做了那种所有人都会讨厌的人,因为太聪明太狠毒,别人和我来往其实很累,他们都得操着小心——然后黄银河来了,起先我把她放在宾馆有几天没出门,后面她果然要跟着我去上班,我就带着她去泵房啊矿上啊转一转,看看我的工作环境。我的本意是让她看看我挣钱多难,干活多辛苦,将来我不想干了跑回省城她就不能说我‘那么好的工作你说辞就辞了’,结果她也不嫌弃,反正不论我干什么她都愿意跟着。你懂的,大部分时候我的工作是在泵房完成的,其实称重这个活是个人都能干,只要你识数就行,难点是在后面的做账报账对账,所以,黄银河这个家伙,为了单独和我待在泵房,她去给我称重,把原先称重的人挤出去干点别的活...
我解释一下,一般发运的时候至少一个矿上得有三个人,泵房一个,外面盯着别人装车或者卸车得有一个——不能给别人机会做以次充好这类小动作——还有一个人你得里里外外照顾,比如随车带票,这些票是要过检查站就打出来的,路政和煤检是俩个系统,你自己公司开的票是多少人家不管,但是路政和煤检这俩套票数目得对得上,一般都是拿一本票过来我得查了数目没问题以后在整本票上签字这个票才能用——不是每张票签字,是一个本子侧面的边抹开了签字,我不签字检查站的人不敢放行——这都是跑过关系的,数目出了问题他上级就要找检查站的人麻烦,所以这中间最麻烦的其实还是票据——唉,我说实话,当年山西这个地方煤运这一行真的是搞得一片狼藉,所以现在经年累月发展不起来那都是有原因的——票据什么的当然需要我来管,而且我这人那时候做事一直是亲力亲为,我不相信任何外人,这个脾性得很多年以后才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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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银河来了以后她去帮我称重,我成天就在泵房和她混在一起,有事的话我就出去处理,没事就回来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实在没事干就坐在旁边静静看一看她也是好的。这个事有一个最神奇的效果是,不论是司机、同事、老晁村支书还是那些成天在我面前夹紧屁股过日子的煤老板,突然都对我表现出一种特别和善的表情,他们看见我总是在笑——如果是以前,别人对我这么淫笑,我就会寻思这个狗东西是不是在打我什么主意,现在,他们一笑我自己倒先脸红了——仿佛就是,抱歉啊同志们,以前对你们太严厉了,那都是为了工作,其实查理哥也是个一般人,也是个正常人,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以前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大家担待一下吧,以后我找机会给你们补上...
发展到后面,甚至有过去跟我犯贱的村民专门跑过来看看江湖上传言的我带着的小姑娘长什么样子,他们一来,我菊花一紧赶紧去看门后面立着的螺纹钢,结果人家只是来看看,一看我正在那伺候黄银河吃鸡腿(村支书拿来的熏鸡),他们自己倒笑了——
"奥哟哟!查总!想不到你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呢!"
"大家都是人嘛!"我挺不好意思地说...
那时候我就反应过来,我在李家坡费了那么大力气做了那么久,其实是完全错了,我表现在外面的那个聪明劲固然可以让我从来不吃亏,但是,我问我自己:你愿意和从来不吃亏的人来往吗?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