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其实还是不太懂什么叫‘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个玩意还真不是你的命有多硬,而是你做的事情和你遭受的命运之间能不能产生强烈的因果关系,你自己愿不愿意产生,你能不能把自己的命运经营到可以大概有个预料的水平——这可绝不是说你做好事就会有好报,或者你做坏事就会被雷劈,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活得越久你越会发现这中间一定是有一些玄学类的量子纠缠在那里的。那时候我还是太年轻,用榔头都快打死人了还敢在这号人附近溜达,而且从头到尾没发现危险就在不远处——其实这玩笑是老金跟我开的,他给我埋雷,想着哪天需要跟我翻脸的话就把这个有爹生没爹养的玩意放出来治我一下子,让我吃不了兜着走——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会体现出这种合理的因果关系,最后金光头没有治我,完全是因为我像个牛马一样给他干活,真心的是表现得很出色给他赚了很多钱,而且从头到尾没有影响过老金搞钱,在侯总那里给他打着马虎眼帮他过了一些关口,不然,但凡我那年敢跟老金犯贱我就被他治死了。很多人嘎巴一声死掉,都是因为这类事情,都是因为你早就该死了但是自己没有意识到,而且也没看清周围的危险,对跟你来往的人和你在做的事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所以死到临头的时候还在莫名其妙——哎!我干啥了我就被别人治死了?我是个好人来的!命运哪你至于吗?给我一个机会啊我还能再战三十年!到了这步基本上也就晚了...
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完全长大成熟,虽然自己一直混在一帮很复杂的人中间,但是经常觉得游刃有余易如反掌,把这些人拿捏得死死的,压根不怕他们——其实你得害怕,但凡一个人能做上千万上亿的生意,这帮人的聪明肯定是不下于我的,主要还是他们的狠毒远超于我,当我还在那里亲自动手种下因果的时候,老金这样的人已经属于是把你的因果轻拿轻放捏在他手里了——我当时感觉到的是我的命运我做主,其实是我的小命我都做不了主,还得看老金的脸色。我也不是说所有有钱人都为富不仁,我只是告诉你这些人智慧极高,跟人斗了四五十年,他不会连你一个小卡拉米都摆不平的——但是他会假装自己摆不平,我和老金相处了一场他始终是一个忍耐性的姿态,我也错误地以为他也只配忍耐我,后面过了很多年我才发现其实老金对我手拿把掐,还不是一般的手拿把掐,说我的命就捏在他手里一点都不夸张...好在查理哥受命于天确实是真的,既寿永昌可能扯淡,但是总算有点小聪明,在别人面前夹得很紧,不然我那年就嘎了,非常危险。
后面我又回去求侯总赏口饭吃,才知道当年我的处境其实很微妙,老金给我埋着雷呢,所以心里十分不高兴。那时候我足够成熟了,有一次带着北京的几个老板过去和侯总谈生意,我在办公室和老侯说情况呢,老金突然拿着一个文件夹伸头进来,一看屋里有人准备退出去,我把他叫住了——
"喂!那个光头!别来无恙啊!"这个时候老金还是在做煤炭生意,后面改革以后生意不像前面那么挣钱了,也没那么容易掏或者咬,但是只要你发运量上去这还是一门挣钱的买卖——过去吧,五万吨的合同你也可以挣钱,现在就得签到几十万吨才能挣到了。我那时候嫌弃煤炭没前途,跟老侯要了一些天然气资源在做,所以和老金不在一个系统,那我跟他客气什么对不对?
"哟!小查!咱俩可是多年不见了!"金光头见是我,笑眯眯过来跟我拉手手,脸上全是他那招牌式的老嫖客的假笑——
"你可真是够坏的啊你!你把那个谁谁谁一直藏在站台,你当你炼蛊呢!那小子呢?你还当着他爹培养着他呢?你没在我侯叔叔身边也放这么个人吧..."
"哎!你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和侯总可是合作了多年一直没出过问题的..."老金立刻拉下了脸。
"我跟你合作也没啥问题,你不也在我身边埋地雷,你也称不上是什么好人吧..."我直言不讳这么说他,一把把老金手里的文件夹抢过来,翻开看了一眼,是他的一个发运煤炭的合同,执行完了拿过来给老侯签字,老侯签了字公司才能给对面打钱——"侯叔叔,别给他签,吊他个十年八年...我看看,好家伙,三百万吨的合同,五个多亿(那时候电煤已经降价到不到二百一吨了)——吊你十年八年,够你金光头喝一壶的..."
"小查,过去的事你老说它干什么,往前看吧——合同拿过来——"老侯跟我说,我就把合同递过去,老侯在上面签了个字,问了一句,"需要盖哪个章?项目部的章还是公司的章?"
"公司的章..."老金被我一顿输出面红耳赤的有点不好意思,等老侯盖了章他要出去了,我做了个‘I'm watching you’的手势,他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跟我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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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查,我没有对不起你。"然后金光头就出去了,老侯看着这一幕乐死了,一等他出去就哈哈大笑——
"查理,你又把他惹到了。"
"没事,他有钱太久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像以前一样阴狠——我也长大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傻傻的好摆弄了。"
"嗯!你自然是长大了,有出息了,不把金总放在眼里..."
"这还真不是,只是他太毒了,我得告诉他我已经看穿了他的毒辣,不然他下次还敢——他对我没什么恩,我的唯一恩人只有您一个..."
"快快快!别说那好听的了!说事吧...北京过来的人怎么回事?你把他们叫进来吧,我们具体谈谈..."老侯那时候已经调回了省城,是一个能源投资公司的一把手,权力大得很,看见我怼老金他心情很好,不然起码得让北京过来的老板再等一个小时——想见老侯也没那么容易的,正值那时候华北平原上雾霾实在严重得领导都住不下去了,山河四省都在搞煤改电煤改气这类的锅炉改造,所以天然气紧俏得要命,老侯手里有大量从伊朗和俄罗斯运过来的天然气,他当然有那个资本牛皮哄哄——不过这就是以后的事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金光头,后面我一直在做天然气,跟他没有交集,老侯那时候跟我已经很熟了,我经常没事干就开车过去接了他那个小姑娘带着她出去商场玩,老侯如果有什么我能参加的吃席场面偶尔也会叫我——你知道在他这里怎么区别我能不能上桌吗?如果这一桌人都是比他差或者跟他平级的,那我就可以去,如果这桌人里有比他强的他就绝对不会带着我,这个习惯贯穿了他一辈子从无例外——熟到这种地步,我少说就没见过一次老侯吃饭叫上老金的,因为他俩只能合作不能相处,我怀疑老侯看见老金高低有点犯恶心——他实在太假了,而且老金不是那种官场出来的人,时时刻刻带着江湖气,你不信你去找一张老金穿西服打领带的相片看一眼就知道了——他就不能打领带,不打领带西服里面穿个T恤,他就活脱脱一个《征服》里的刘华强(倒也不亏他和某红雷朋友一场,气场都是大同小异)戴了个金丝眼镜,打上领带他可就像个斯文败类,要招人恨被枪打了...
一码归一码,我虽然经常说老金坏话,但是单从做事上来讲人家可没有对不起我,甚至可以说对我很好呢——不过,还是我说的那句,但凡有人对我好我就要领情,那我今天不是在这里写小说,我是在里面夹大哥了——别人对我好,是因为我为他服务起码就值那么个价钱,我发煤和别人不太一样,去了一个地方都要把发运量拼了命地往上做,我这边量上去倒逼着老金就得拼了命地出去签合同,不然煤回来屯在站台那始终会是个亏钱买卖,因此上老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