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面的鹅脸妇人一身青绿衣裳,未施粉黛,只略微描了描眉。
“也才十八岁出头,三堂婶不必这么急。”
黄杉妇人放下酒壶叹了口气,“去年就十八了,今年十九,翻过年就二十。关内哪家好儿郎二十好几了还没定亲?说亲早的,儿子闺女都五岁大了。我也不指望他早点生个孙子给我抱,只要能娶上媳妇,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用帕子掩着酒杯喝了一口,愁的嘴里酒水都没滋味了,她压低声音,“这几年朝廷不安稳,那头又想生事,怕是又要动刀枪了。”
鹅脸妇人心头一跳,她放下筷子看向对方。
黄杉妇人点了点头,“娶了媳妇,将来好歹……好歹……”
她连说了两个好歹,但剩下的话怎么吐都吐不出来。
只是在心里苦涩的说,总要留个血脉。
鹅脸妇人蹙起眉头道:“我明日给我娘家写信。”
黄杉妇人既欢喜又难过,她把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像是释然又像是无奈道:“天理自有命数,便是强求也无用。”
打仗的时候需要将士冲杀拼命,不打仗的时候武将就成了累赘,京里那帮读书人,算盘珠子打了又打,养这么多兵,巴不得一点军饷都不给,大家伙自己去找活路。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也没个脑子。
干活挣不到钱,谁还给你干?
正好,将来打仗了,就敲锣打鼓把身强力壮的老百姓直接赶鸭子上架,不仅省了军饷,连武官的俸银都不用给了。
“要不是我爹娘一时糊涂把我嫁了,现在也不至于每月连一两银子的胭脂水粉钱都没有。前些日子大嫂还说呢,朝廷送来的棉衣连指甲盖厚都没有,三伏天的时候穿着都不嫌热。”黄杉妇人掰着手指头数,“一年俸禄就那么几个子,既要养着一大家子人,还要贴补将士,儿子的聘礼,闺女的嫁妆,哪样不要用钱?我都好几年没买过首饰了,几身旧衣裳换了又换,回娘家我都嫌丢脸。前两年日子多苦啊,大哥几次三番的上折子要军饷,朝廷百般推辞,今个儿说税收还没有上来,明个儿又是户部还没有统算,最后拖不下去了,就赖着不给,说朝廷没钱没粮。还不是打量着我们卫家在朝上没人,换成栾城的军饷,他们敢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