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高耸的天花板,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散发出绚丽的光芒。石灰岩地面闪闪发光,如同洒满了金粉。
宏伟的柱廊之间,只有渺小的人类。两侧排列着古今圣贤的雕像,他们用永恒不变的冷漠眼神审视着菲勒蒙。
这里是威斯敏斯特教堂,是菲勒蒙每晚梦境的延续。
“我在天上的主。”
看啊,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他才是真正领悟了天意的人。花开花落,终有时,永恒的正午是不存在的!
“我的父。”
远离低沉圣歌的老人,他既是落魄的流浪汉,也是洞悉真理的智者。
“我在天上的主。”
老人以永恒般缓慢的速度行走着。
“我的父。”
阳光温暖着他的身体,让冰冷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我的上帝。”
这是一段菲勒蒙早已烂熟于心的祷文。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圣歌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盖过老人的祈祷。
“凯里·艾利森。”
主啊,怜悯我们。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克里斯特·埃利森。”
基督啊,怜悯我们。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凯里·艾利森。”
主啊,主啊!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老人跪倒在一块黑色的墓碑前。沉闷的撞击声在天花板上回荡,经久不息。
墓碑上刻着:
────────────────
HIC DEPOSITUM EST
QUOD MORTALE FUIT
ISSACI NEWTONI
此处长眠着
艾萨克·牛顿的
mortal remains.
────────────────
“您真的在那里吗?”
老人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布满皱纹的眼皮费力地盖住了眼球,即使是闭上眼睛,对他来说也是一件费力的事情,眼皮微微颤抖着。
“您是否在注视着我们,怜悯着我们?如果您真的存在,请怜悯这迷途的羔羊,派来您的牧者指引我们。如果这很困难,请赐予我们一丝启示。”
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上帝的存在。
教堂地面上光线与柱子交织的阴影,鸟儿的啁啾,石头散发的气息,这一切都是主的奇迹。
“求您,求您,降临吧。”
老人低声啜泣着,他只是一个在恐惧中颤抖的,渺小的人类。
“降临吧,降临吧……”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
老人绝望地睁开了眼睛。
神圣的奇迹并没有出现。温暖的阳光被云层遮蔽,他所信仰的光芒、香气、声音、万物、天体的运行、宇宙的法则、万有引力,都变成了普通的自然现象。
低沉的圣歌戛然而止。唱诗班指挥的怒吼声隐隐传来,他在斥责某人走调了。
老人平静地面对着真理。
上帝并不存在。
他低垂的眼角充满了忧郁,无力感笼罩着他的双眼,眼神中充满了怨恨。
“主啊,如果您并不存在……”
这是对欺骗了人类两千年的巨大谎言的憎恨和复仇。以及,更重要的是……
“那就把天空交给我吧。”
因为他害怕。
那天,凯西·奥杰拉德决心升天。
菲勒蒙从碎石堆中醒来。
视线模糊,头晕目眩。每次移动身体,眼前都会出现像沙子一样的东西,他分不清那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珍妮?哈里斯?”
没有人回应。
“拜托……”
菲勒蒙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死了。
即使他们还活着,以菲勒蒙现在的状态,也无法救他们,更不可能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接受治疗。
幸运的是,菲勒蒙已经习惯了身边的人死去。他知道如何在悲伤之前行动,如何在无力感中振作起来。而现在,正是他需要这种能力的时候。
“该死,真该死……”
菲勒蒙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碎石。或许是他运气好,又或许是其他人运气不好,即使建筑物倒塌了,也还有活动的空间。
凯西·奥杰拉德赢了。
但是,菲勒蒙知道如何扭转局势。就像往常一样,他只需要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他检查了一下怀里的手枪,确认它没有损坏。
建筑物再次晃动起来。虽然下坠停止了,但地基仍然很不稳定。如果他不尽快逃出去,这次就真的会被活埋了。
菲勒蒙透过天花板的裂缝看到了天空。晨星更加耀眼,几乎变成了一个堪比太阳的光球。
然后,他低头看向地面。
他踉跄着走下楼梯。
霍克斯利犯了几个错误。
他相信校长会升天。菲勒蒙也犯过同样的错误。他第一次来到大学的时候,曾在爱尔兰圣徒塔的塔顶看到校长像天使一样在空中飞翔。
但事实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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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升之前必然伴随着坠落。就像爱丽丝一样,想要飞得更高,就必须坠入更深的深渊。
伦敦燃烧的那天,爱丽丝坠落的那天,菲勒蒙看到了坠落的太阳。白色的羽毛被鲜血浸染,散落在空中,被钩子撕扯成碎片,面目全非。
当时菲勒蒙并不知道,但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凯西·奥杰拉德的遗骸。
黄色外墙公司和爱德华知道如何杀死校长。他们不仅用枪射杀了天使,还用炸弹炸毁了高塔。
倒塌的爱尔兰圣徒塔的地下,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洞穴。那里无疑就是校长本体所在的地方。
校长一直都在最低处。
菲勒蒙继续向下走。
虽然霍克斯利的判断有误,但他向下挖掘的方向是正确的。现在建筑物倒塌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菲勒蒙确信,这里一定有通往爱尔兰圣徒塔的入口。
最重要的是,这里空气流通,即使在地下,氧气也很充足。这条路肯定通向某个与外界相连的地方。
正如之前所说,由于建筑物的柱子和墙壁阻挡了倒塌的碎石,这里还有相当大的空间,即使是腿脚不便的菲勒蒙也能勉强通行。
但是,这里没有一个活口。
仿佛石头和碎块拥有自己的意志,建筑物里的所有学生都被压成了肉泥。菲勒蒙怀着渺茫的希望,一个一个地检查,但没有找到一个幸存者。
当他到达最底层的时候,内心已经近乎绝望。
与上面仍然保持着建筑物形状的楼层不同,最底层完全是一片混乱。或许是因为在建筑物倒塌的瞬间,还有学生在这里工作,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如果不是出于习惯,菲勒蒙早就转身离开了。
他一边思考,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当他走到某个地方时,一股强风迎面吹来。他清理掉挡在前面的碎石,发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这看起来不像巧合。
菲勒蒙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发现裂缝的另一边是一个独立于十二使徒学院的巨大空间。他爬进了裂缝。
这是一条狭长而倾斜的走廊。
菲勒蒙环顾四周,立刻明白了这里的结构。他曾经去过两个类似的地方:伦迪尼?和脑外科手术室。
在伦敦,一切都是螺旋下降的。
很快,菲勒蒙就看到了远处的灯光。
那不是油灯的光芒,而是一种蓝色而深邃的光芒。虽然菲勒蒙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光源的真面目时,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窗户,那是一扇窗户。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地下会有窗户,也不明白那明亮的光线是从哪里来的。
菲勒蒙走到窗边。
窗外,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沐浴在地中海的温暖阳光下。地下和窗外,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这就像一场梦。
菲勒蒙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正在努力回忆的时候,几个人出现了。他们正沿着崎岖的森林小路奔跑。
菲勒蒙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人。
那是他自己。
年轻的菲勒蒙浑身污垢,眼神凶狠,布满伤痕的手紧紧地握着一支步枪,指关节都发白了。
菲勒蒙认出了这个地方,也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他知道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1880年秋季,地中海,撒丁岛。
“Viva Italia!”
这是一场伏击战。
穿着意大利军服的年轻士兵们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他们咬紧牙关,眼神中充满了慌乱和恐惧。大部分子弹都打偏了,他们近乎疯狂地冲向菲勒蒙等人。双方只来得及交火一次,就陷入了近身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