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帝穿鞋下榻,走到陈封身旁,却不看陈封,只凭栏远眺,说道:“你是朝廷重臣,又有大功于国,论理也该参与朝政之事,但立储,却实不该论及。朕信你是忠心为国,但你也该有所避忌。你是武将,只管在外杀敌立功就是,若参与立储之争,朕实难保你日后福祸。这事你说便说了,朕如何处置你却不必再问,你这便去罢。”
陈封叩头道:“谢陛下宽仁,然陛下不肯从臣所请,臣明日当再上一道奏疏于政事堂,再请陛下立储。”
郑帝忽地回过头来,盯着伏于地下的陈封,道:“你这是要逼宫么?”
陈封道:“臣不敢。臣敬陛下如敬天神,怎敢有不臣之心?然臣不敢以私废公,此事关乎国本,陛下一日不肯立储,臣定以死相争。”
郑帝走回几步,重重坐于榻上,粗声道:“好,好,你是定要逼朕了,你是当真不怕死么?朕原想着你歇了这许久,只怕是想上值当差了,如今看来,你是尚未歇够。罢了,你便在家中好生歇着,何时上值,等朕的旨意就是。”
陈封又叩了一个头,道:“臣谢陛下恩典。臣今日所请,请陛下三思,以社稷为重。臣这便去了。”说罢起身出了亭子。
出了临华门,两个羽林卫兵士在身后施礼,陈封头也不回去了。长长的甬道空无一人,陈封仰天,却未叹气。今日说出这番话,他有如释重负之感,这两日压在心上这块大石终于去了,只觉身子轻快许多,至于明日祸福,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八月十三,秋高气爽。眼见中秋将至,却不见陈封踪影,也未有消息传来,秦玉不禁心中焦躁。如今陈封奏请立储之事已传的满城皆知,秦玉却不知内中底细,原想着趁中秋武将宴请部将之机探问内情,却苦等不到陈封传信。
午时末,秦玉打马到了长右巷。自陈封搬来后,这巷子中着实热闹了几日,如今却又冷清下来,秦玉走了一路也未见行人。到了正门前,却见大门紧闭,门前一个陈府家人不见,对过秦府下人宅院也皆是紧闭着院门,平日里常在门前玩耍的几个半大小子也不见了踪影。
秦玉又回马到东角门外,这角门也是紧闭着。秦玉拴了马,上前推门,却推不开,这角门竟也闩了。秦玉心中诧异,这角门平日里从不关闭,他常来常往,素日还未到门前,便有陈府家人迎出来,今日却为何是这般?秦玉叩动铺首门环,却无人应门,又等许久,才听到门内传来脚步声响。
只听门闩声响,“吱呀”一声,那门开了一道缝,一个家人从门内探出头来。见是秦玉,那家人急忙打开门,迈步出来,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原来是秦大官人到了,小的失迎了。”
秦玉自然识得那家人,点点头道:“喜儿,都司可是在外书房中。”说着抬步便要进门。
喜儿却一闪身挡在秦玉身前道:“大官人莫怪,小的要拦大官人一步了,主人吩咐了,这几日不见客,大官人还是莫要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