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德棻对高祖李渊说:“窃见近代已来,多无正史,梁、陈及齐,犹有文籍,至周、隋遭大业离乱,多有遗阙。当今耳目犹接,尚有可凭,如更十数年后,恐事迹湮没。陛上既受禅于隋,复承周氏历数,国家二祖功业,并在周时。如文史不存,何以贻鉴今古?”
何谓“国家二祖功业,并在周时”?
隋代北周,唐代隋,一脉相承,而且恰好这三代帝王祖籍同出关中武川,并且李渊的祖父李虎是北周政权的核心“八柱国“之一,死后追封为唐公,李渊的父亲李昺也在北周袭封唐公,为柱国大将军。所以德棻指出“国家二祖功业,并在周时“。
如果能通过修前代史而向世人强调北周、隋、唐一脉相承的正统观念,进而宣传李唐祖先功业,那么对于巩固刚刚建立的李唐政权,是再好不过的明智之举了。
李渊如何能够拒绝?当即照准,于武德五年正式下诏修前代魏、周、隋、梁、齐、陈六史。
所以,大唐史学“创修撰之源,自德棻始也“。
这才是令狐德棻在士林当中底气之所在!
历经与房俊的数次争斗,令狐德棻终于算是看明白了——我跟那个棒槌斗个什么劲儿啊?输了颜面扫地声誉受损,就算赢了又能得到什么?说到底,不过意气之争罢了。
与其有那精力与房俊争来斗去,何不老老实实的编撰史书,将自己的名字传诸后世?
所以,令狐德棻悟了。
他看着一脸失望的宇文俭,意味深长道:“财帛富贵,不过是身外之物,多了那些好处,吾等还是一日三餐、夜宿一榻,少了那些好处,难不成还能三餐不继、无家可归?贤弟亦是心思灵透之人,勿要被身外之物所累,不如沉下心来,与愚兄一起修史,这部《晋书》,愚兄为你留一个署名的位置,如何?”
宇文俭心里腻歪得不行……
我是找你来对付房俊的啊,结果你却劝我放弃大把的利益,跟着你钻进故纸堆里修史?
修史倒是一件好事,可问题是我那点才学跟你提鞋都不配,我不行啊……
宇文俭郁闷至极,实在是想不到一向脾气暴躁心胸狭隘的令狐德棻,现在居然修心养性返璞归真,将所有功名利禄尽皆抛开,一心一意去编撰史书传诸后世……
这个老东西都“改邪归正”了,难道自己当真就拿房俊那个棒槌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