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筱似韫反思

从张太后的寿华殿出来时,筱似韫全身一阵冷汗,特别是张太后那句“哀家并非想斥责于你,只是叶家乃肱股之臣,叶承严忠君爱国,又体恤忠臣家眷。哀家不想看他就这般死去”,令他倍感伤怀痛心。

叶家是忠臣,他筱家又岂非忠臣?

彼时,坐于卫所案几前,筱似韫扶额望着窗外白雪压枝的柳树,心中一阵沉默伤怀:

都云“雪压轻枝重,绦荡寒风轻;来年春晖至,叶绿柳色新。”谁料世间事,却多如这生长的草木,一季过后,岂会如从前?

他的心被张太后那句忠臣撕扯着,之前好容易建立起来的沉着与冷静此刻被击的粉碎。

回忆少时的自己,与父亲有着同样的宏伟志向,渴望做父亲那般镇守边关的大英雄。然而岁月磋磨,如今成年许久的他,却也渐失了那份最初的信仰,变得趋于世俗安逸的人生了。

三年的领兵生涯,让他习惯了父亲的教导,后来成为宫内统领,他也习惯了遇事与父亲商榷。这本非错,然而却也因此渐生了依赖之心,认为父亲的决定都是对的,比如亲近汵党、汵相、陛下,追捕荣诃及叶太傅……

或许他也有私心:讨厌张其骁,对张其栋的死推波助澜……然而无论如何,荣伺都并非明君,其天下亦夺自太子荣诃。简言之,他行的,也只是权谋之事罢了。作为荣伺的朝臣,这一切,他都无力改变。

“哎!”筱似韫在心中微叹了一口气。也许现在的他,便如那茫茫大海中航行的船只,以为前方是方向,其实,早已离岸太远!

他终究是有些头痛伤感了,为大盛的社稷,为当前繁杂的公务,也为此刻纷乱的思绪。

“来人。”他揉了揉刺痛的鬓间,低声吼道。

“将军。”门外侍从听到声音进来。

“去告诉郭持,今晚不用提审叶承严了。”筱似韫罕见地有些烦躁下令。

“是。”看到将军烦躁,侍从未多言一语,只应了声便出去了。

此刻酉时已至,风声渐厚,暮色已深。筱丝韫无意翻阅奏折,他突然有点思念家中妻儿了。

索性,他放了笔,向门外侍从安排了一番,便径直回家了。

踏入府门那刻,府里烛火莹亮,园中月色斑驳。庭院中枯黄的落叶,覆盖了满满一层。筱似韫一楞,突就想起六年前那个冬夜,他与妻子并肩行于汴河中央大街长乐街道之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