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平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这次他没有再反驳。
“可你又曾考虑过,即便你不入宫坐上这位子,你的日子能像普通人那样安宁么?”
唐帝话锋一转,不再用血缘来引起英平的注意力。
英平深吸一口气,他依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唐帝眼里,这同样是一种默认。
“朕死后,你要如何保护自己?如何保护身边的人?若你不愿在重蹈朕的覆辙,你以为躲在寒门中就能保全自己?”
英平忽然抬起头,四目相对,英平的眼神中充满着不安,而唐帝眼中却冒着丝丝精光。
这些年唐帝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英平的一举一动,从英平的所作所为来看唐帝清楚地知道他内心深处想要什么、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唐帝十分肯定自己的骨肉有绝大部分是像极了他母亲的,比如乐观、坚毅、倔强、没心没肺以及甘愿对至亲之人倾其所有;但自己这骨肉还有一小部分潜藏于深处的灵魂是像极了自己的,通俗地说,他与英平二人都是那种实际到了极点的人,能看得清形势、分得清轻重,会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委曲求全、甚至舍弃一些更不重要的东西,说白了就是掩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种冷血。或许现在还未太明显,但俗话说‘知子莫若父’,毕竟是一脉相承的亲生父子,对于这一点,唐帝深信不疑。
见英平不再如先前那般叛逆倔强,唐帝缓缓说道:“现在的你,有何能力去保护身边的人?难道,你就不想保护身边的人么”
这是一个事实、也是一个诱惑、同样是一个台阶。唐帝知道这块‘铁’已经‘热’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再用亲情感化他效果不大,所以他选择直击要害,将实施摆在桌面而后痛陈利弊。
“你若不积极勇敢地去面对,恐怕到头来会失去的更多……”唐帝意味深长地说道。随后,他将目光转向殿外黑暗而又深邃的天空,用着自言自语般的语气说道:“朕这一生平六王、拒北蛮、与北魏那女人掰手腕,经历无数艰难险阻才勉强算是保全了这片江山,为了这片江山朕牺牲了太多太多……朕的确很‘自私’,你要是想骂朕朕一点都不怪你,可朕清楚地告诉你,要是手上没点东西莫说你身边的人,就连你自己都无法保全自己。虽然这片江山对于你来说是难以承受的重量,但这既是挑战……也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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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平彻底地陷入了沉思,这位大唐天子根本不打算用亲情说服自己,这位王座上的男人是在用着自己的软肋绑架自己啊!
的确,自己若是逃之夭夭回山里当缩头乌龟,确实可以避开这烦人的一切,可躲得过一时躲得过一世么?恐怕很难,就算自己能躲过一世,那叶长衫呢?伊依呢?义父呢?若大唐真的落入王家兄妹的掌控之中,那自己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定然是最大的隐患,师祖已经不在了,单单靠这几位师叔护全得了自己么?归根到底还是那句话,要在这等险恶的环境下生存,还是得靠自己——靠自己的拳头、靠自己的权利。
“朕这一生拥有过无数女子,但却独独忘不了你母亲。朕很感激她,是她让我拥有了单纯而又短暂的快乐……”
唐帝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像是回到那段战乱的时光。在那段战火纷飞的日子中那个女子是唯一令他能感到快乐的存在。美好的回忆短暂地闪过脑海,唐帝将思绪拉回到眼前。
“朕有愧于你的母亲...朕有愧于你们母子...”
两行热泪从脸颊流下,英平的心彻底软了下来,面对自己的生父他可以让自己狠心,但面对母亲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狠下心来无视这位给他生命的女子。母子连心,即便这位女人从未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中,但他仍能感受到当年这位女子所遭受的一切,一股熊熊的复仇之火在心中燃烧起来。
“为何你不替她复仇?”英平不甘地问道。
唐帝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朕虽贵为天子,但有些人朕得罪不起,至少在那个节骨眼上,朕也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