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明码标价

“雪原上九年的艰难求生旅程···我经历了很多,有些是流浪者必然的经历。比如纠察队的横征暴敛,盗匪的威胁掠夺,求生者之间的精诚合作或是尔虞我诈···但也有一些,来自于过往,来自科西切公爵领的阴暗面。”

“他们利用人们本能的生存欲,以及同伴之间的猜忌和提防,在我眼前上演了一场又一场扭曲邪恶的‘意外惨案’,只为让我体验愤怒与绝望的滋味,进而成为‘蛇’的傀儡。”

“若非贵人相助,我在雪原求生之时结识的那些个知己同伴,恐怕早就在蛇的算计和迫害中死伤殆尽了。”

“甚至,即便我已经对蛇的谋害手段有了警惕,已经通过许多手段杜绝了他对求生者人心的利用,却还是抵抗不了蛇的渗透,使得他在我所居住的聚落当中,又制造了一起新的惨案。”

“是啊,在我和那些个同伴的努力之下,‘蛇’是再没有能力去驾驭我所处的求生者团队中的人心了,更没有能力去利用这些人心去设计什么阴谋诡计。”

“然而···即便人心不再可用,他也依然可以遣送他的心腹们亲自下场,去制造一场杀戮——以此来消磨我在团队中的信誉,将我与我的同伴们分隔开来,从而威迫我回归公爵领,回到他给我设定的‘命运’中去。”

“绝望谷,先生应该知道这个地方。雅尔茨城的执政官德雷克先生,于此地建立起了一个用于收拢切尔斯基地区流民的大型村落。我也凭借着一份学识,在其中承担起了部分管理的职责。”

“而就在一个多月以前,当年与我一同逃离科西切公爵领的亲信几乎全部‘叛变’,于绝望谷之中,策划了一起灭绝人伦的‘牧群惨案’。”

“绝望谷啊···老夫从圣骏堡来的时候,还在大议院里听说过这里。德雷克能在这种文明边界以外的地方建立村落,老夫有些意外。你所说的这起‘牧群惨案’,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之后,塔露拉和列夫子爵详细描述了牧群惨案的经过,甚至连其中自己神智受到影响的细节都阐述了出来。

小主,

唯一藏私的地方就是她没有表明自己绝望谷管理人的身份,只说自己是那个分部聚落的管理者。感染者领袖的身份,被塔露拉推到了爱国者的头上——也算是顺理成章。

“呵···化人命筹码,肆意操纵人心舆论,时刻不忘因势导利,还真是经典的‘科西切作风’···”

“所以,你选择回到斯城,其实也算被迫而为之?毕竟‘牧群惨案’的确会严重影响你的个人声望。而在乌萨斯···非感染者与感染者之间一向不和,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绝望谷的感染者们肯定会选择对你群起攻之,使得你在那里彻底失去立足之地。”

“算是吧···不过也有其他因素。”

“原本我这次回来,是只想把烂摊子收拾干净——切断第四集团军伸入斯城的手,之后我就会返回绝望谷,没有和本土势力们争夺的想法的。”

“但当我回到公爵领,再一次抵达我逃离这里时停留的最后一个小镇——路德镇,见识到了她的衰败和破落以后。我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了必须留在斯城的理由——我不想坐视这座我长大的城市,就这么逐渐衰落下去,最终沦落为滋养罪恶的黑色之城。”

“我不喜欢这份被人强加的职责,子爵大人。但我也同样无法逃避这份被人强加的责任——因为它决定的不仅仅是我和黑蛇的命运,它同样也连接着斯城之中每一个乌萨斯人的未来。”

“如果我不来担起这份职责,那未来会有多少人因为我的不作为,而受到伤害呢?”

“是的···我厌恶自己的父亲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非常厌恶···但我却无法厌恶乌萨斯的人民,更不应该去伤害他们——哪怕是无意识的伤害。这,就是我如今选择留在斯城,并为斯城谋未来的主要原因。”

作为绝望谷感染者的领袖,塔露拉在话术上的‘煽情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一番八分真两分假的演说下来,饶是列夫子爵也忍不住为之动容,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塔露拉的心路历程。

不过,列夫子爵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塔露拉有些失措了。

“很好,睁眼说瞎话的同时不仅毫无慌乱,语调恳切真挚,还能对谎言做到声情并茂,你已经具备了相当优秀的心理素养了。这样一来,老夫倒是很看好能整顿科西切公爵领,将斯城重新纳入公爵府的统领之下。”

“子爵大人···这话可有些过分了。在下所言的都是我本人真实的思想历程,子爵大人怀疑我在说谎,那也得有我说谎的证据,不是吗?”

“老夫的确没有证据,准确点说,没有能拿来司法立案的证据。”

“至于你的那份心路历程和感情独白,听起来的确很合理。但你也要知道,女士,这世上听起来最合理的真心话,反而不可能是最‘真实’的,它只能是真假参半的——因为真心话往往都在具象人类的感情本身。”

“而人类感情的具象化,从来都不可能是‘合理’二字。否则,这世上也不会有所谓‘情绪冲动’的说法了。”

“子爵大人这样评判,那在下确实无话可说。毕竟在下又不具备‘蛇’的本领,没那个能力去修改人的思想或是意志。”

“只不过,爵位承袭之事,还望先生能秉公处理。切莫因为一己私意而妄下判决——先生毕竟是乌萨斯最负盛名的道德名士,同时也是圣骏堡最为权威的铁面法官,没道理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去挑战乌萨斯的勋位律法,不是吗?”

面对塔露拉稍带威胁的发言,列夫子爵先是眼睛一眯,表情逐渐变得阴冷起来,连带着他那清正的严肃气质都削弱了不少,他冷笑两声,缓缓问道:

“年轻人,你是不是对如今的乌萨斯有些误解?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真正铁面无私、力求将公正贯彻到底的纯正之人,能够坐上圣骏堡大法官的位置?”

“!!!”

此言一出,塔露拉的眼瞳猛地缩起。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了几分严正气息,面带阴森笑容的列夫子爵,反而给她带来了更为强大的压迫感。

沉默一会,看塔露拉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只是一只注视着自己,且目光中突然带上了微弱的敌意和质疑。列夫子爵也是收起了自己的表演,重新恢复了之前的严肃神态,悠悠说道:

“我知道接下来我的话可能会有点挑战你的认知,年轻人。但我还是要说,那就是如今的乌萨斯,已经容不下纯粹的良善,更容不下完全执着于律法和公正的道德君子——这种人一旦公开自己的立场,那他唯一的归宿,就是在圣骏堡的下水道中化作一具连亲人都无法再辨识的浮尸。最终不仅没有保护任何无辜之人,甚至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在乌萨斯,你想要一样东西,能做的,只能是‘换’或者是‘抢’。而谨守道德的刚正之人自然不会选择去‘抢’,可要换的话,单凭一份良善或美名,他们又能换来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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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金钱?哪一个是靠区区美德操守就能换的来的?你不为别人做些‘丑事’,上下议院也好,皇室诸公也罢,哪个人会给你施舍一份权力,让你有资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列夫子爵沿着桌沿走动,手指在桌面上缓慢划动,他的步调很缓,说话的语气更是平静不带一丝语调的变化。他走到塔露拉面前,用乌萨斯人普遍拥有的高大身躯,俯视着这位年轻的德拉克。

而塔露拉,就虚扶着自己腰间不存在的剑柄,与列夫子爵对视,全无畏惧之意。

“呵,倒是个倔强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