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这个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的方士垂眸。
他还记得十几年前的事情啊,那位摄政王被锁住了筋脉,他已经失去了大势,但是仍旧安静坐在那里,当今的皇帝陛下穿着华服,十二冕旒的帝王装饰,在那跛脚的王面前却如同一个被施舍的乞丐。
摄政王垂着眸子,手里仍旧扣着玉玺,然后扔出去,道:
“那么想要。”
“拿去便是!”
豪雄的气度啊,如此的霸主。
陛下,终究不如。
我非王侯。
乃摄也。
方士轻声道:“就如你所说,陛下为什么如此宠爱薛贵妃?因为薛贵妃的儿子,是他的血脉,一旦他诞生下来,陛下是一定会让他成为太子的啊。”
“澹台皇后,心中很是不安吧?”
“哪怕她的父亲是澹台丞相,她的母亲是卢氏的大小姐;哪怕摄政王离去的时候,留下了麾下最强的神将萧无量在朝,但是陛下的心不在她的身边,但是她的对手是天下三大豪商的薛家。”
“而薛家至今,仍旧还是中州大皇帝陛下承认的薛国公。”
“薛贵妃怀孕了。”
“已是皇子,是难得的贵命。”
“她仍旧会恐惧的吧?”
女官不再说话,这就是此刻陈国的朝堂之争。
侯中玉道:“可若是我告诉你,包括薛家的猛虎,包括澹台皇后的父亲,都被陛下骗过去了,你觉得如何?”
女官的神色怔住,旋即激动起来:“你,你的意思是!”
侯中玉道:“陛下不会动太子,但是却也不会允许薛贵妃的儿子成为太子的,在那一年,他有一个私生子出生了,而他一直都把这个儿子藏匿得很好。”
“平衡是不可能长久的,彼此的矛盾终究有一日要爆发。”
“当外戚豪商的薛家,和以世家文官为首的皇后一系碰撞到两败俱伤的时候,他的真正儿子就会出现了,然后收拾一切,坐收渔翁之利。”
“陛下会在那个时候,将皇位‘禅让’给这个不是他‘亲生儿子’的旁系子弟。”
“那是禅让啊,是文官和清流们会无比赞许大书特书的圣皇行为,他最后会以圣皇帝的名号留在青史上,他真正的儿子将会拥有一个矛盾爆发之后,遍地都是功业的国家。”
“而薛家和皇后,只是他眼中的棋子罢了——”
“所以,太平公和岳鹏武,这两个曾经是当年之事的亲历者,却又心性刚正无法笼络的人,才都要死。”
侯中玉道:“他们为的是百姓和天下,可以开疆扩土。”
“但是,他们怎么能忘记呢?他们怎么会忘记?”
“他们活着,会让皇帝陛下的皇位不稳啊!!!”
“会让他在青史上留下污点!”
“那个曾经和他们举杯饮酒,一起醉酒在月色下,少年意气的年轻人在坐上龙椅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国家疆域是否变大,百姓是否太平,这都是很好的事情,但是最关键的事情,是这个皇位,是不是还是姓陈,重要的事情,是自己死后,是否可以留名千古!”
“我看上去发丝仍黑,却已有六十七岁。”
“我亲眼见过了摄政王的离去,这位霸主活下来的代价,是萧无量愿意镇守陈国,而摄政王离去的时候,告诉太平公,他此刻已经被打断了双腿,武功也失去了大半,百姓都觉得他死了,欢呼雀跃。”
“可他还是要活着。”
“摄政王说,他活着,太平公才能活着。”
“可惜,就连杀伐冷酷的摄政王,都没有想到啊。”
“当今陛下的心境,竟然是如此地狠厉。就连这样的国家神将,他都可以舍弃,那么想必在尘埃落定之后,为皇后娘娘准备的三丈白绫,也已在匣里了啊。”
“薛家的钱财也是下一代皇帝踏足天下的基石。”
那女官的神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了。
修长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
侯中玉微笑道:“所以,要不要和我合作?”
“我可以告诉娘娘,陛下的私生子是谁,只需要娘娘为我准备好足够多的资粮,让我淬炼不死药。”
女官咬牙:“你,以此事做要挟,不怕报应么?”
方士淡淡道:“若不能长生久视,活七十岁,和活一百岁,都只是蝼蚁罢了,与其病死榻上,不妨纵情恣意,死又何妨?不过同归于尘土罢了。”
这种气度反而让女官颓唐了。
天下的大贼和豪雄,无论正邪,气度都不是她可比拟的。
方士淡淡道:“况且,窃天运的事情,不是没有做过。”
“太平公之子的命格。”
“就是我亲自下手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