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啊,你看,他已经死了,是二叔亲手打死的,放心吧,不用再害怕了。”施广忠的糙手,轻轻搭在小男孩颤抖的肩膀上,指着身前新垒起来的矮土丘,试图话语宽慰自己的小侄儿,“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只要有二叔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可以伤害你。”
‘是的,我绝对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我的家人!’施广忠此时的心里,也是正在暗暗咬着牙,发着誓,另一只背在身后面的大手,已经死死握紧了拳。
他离开家乡,从军已有十数载,本就错过了太多原本他不应该,也是不可以错过了的事情。
物是人非后,往往也会生出来许多,让人用尽一辈子也都无法再修复、弥补的遗憾。
自己的父、母、兄、嫂,这一个个他再也没有机会可以再见上一面的亲人们,已经在施广忠回归故里时,早已经成为了一捧坟土,永远离开了人世。
他虽没有与旁人说起过自己的痛苦与落寞,却是也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一刻的伤心欲绝。
这一切都被他埋藏在了心底,成为一道永远不可能愈合的疤伤,时不时,隐隐发起疼。
更别说,施梁此次的遇险,若非是自己恰巧赶上休沐,发现得还算及时,怕是自己这个兄长唯一留下来的侄子,真的就会死在自己的眼前,这又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呢!
施广忠当然无法接受,后怕、懊恼、悔恨,一刻不休,让他这几天寝食难安,由此而生出来的无尽怒火,更是憋着,无处可以发泄!
“二叔,没有关系的。”年幼的施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叔叔此时所有的懊恨。
只是,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他好像也已经成长到了不少,眼神沉静,像是有在认真思考过了什么,又摇了一摇脑袋,才接着讲:“可是,我就是始终想不太明白:为什么,七伯伯他平日里,明明那般样子对狗娃子好,又怎么会能忍心,要将他给杀死呢?难道,他就不知道,人若是死了后,就再也回不来了,跟我爹娘一样,再也回不来了。二叔,这是为什么呀?”
年幼的施梁咬了下嘴唇,倔强如似下定好了决心,要当一个小大人,努力强忍着自己的哭泣,噙着泪眼,盯着施广忠的面庞,希望自己的二叔,可以给他一个标准的答案。
面对侄儿此刻如此的认真,施广忠却是一时语塞了,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来的解答。
毕竟,杨老七在被他一拳打死之时,其实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疯癫状态。而,对于一个疯子的行为,谁又是能够合理解释得清楚呢?
他答道:“我不知道,孩子。”
是的,他确实是不清楚。
“可是,七伯伯他明明就很伤心,二叔。您知道吗,我看见他哭了,在磨刀时,七伯伯真的有在一边唠叨,一边哭泣呢!而且,他哭了,很久很久的。”
孩子的视角,有的时候就是会带上一些许特别,这也让他们能够在很多时候,往往可以观察到一些等到他们长大成人后,便再也不可能观察到的,别样的细节。
“他哭得很伤心,很伤心,可却又告诉我,说我死掉后,如果要怪人的话,就该去怪这个荒唐的世道。
可是,二叔。我就是想不明白,明明,这是他自己做错了事情,为什么,却是要我,去怪其他的东西?
娘亲以前教过我,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错了的事情,得要自己去承认,不可以怪罪其他人的,二叔您说,是不是?”
对于,自己侄儿的一连串稚嫩发问,施广忠也是皱起了眉头。
这个上过战场,带过兵,打过仗,与人厮杀过无数次的男人,心里很清楚:往往是在这个时候,他给出来的回答,或将是会对施梁的未来,起到某种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并不是一件可以草草应付了事的普通事。
“孩子,叔并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应不应该告诉你。”思虑片刻,施广忠深吸过一口长气,拍了拍自己小侄儿的脑袋,才继续道,“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自己寻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不要太着急。
就算是找不到,也没有关系,也不要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