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雪练盯着他,许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桑暮野喝了一杯,又斟一杯,越发淡定坦然。
仰雪练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落到他身后的小厮上,状似随意的口吻:“你这随从,瞧着眼生的很。”
戚九竹垂头恭敬跟在桑暮野身后,这乍然响起的疑问惊住了他。
日照下他后背濡湿,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桑暮野额前落有薄汗,双眸却亮晶晶的,如碎星搅动:“我身边的黑曜已经没了,他有好去处我也不留他,可我堂堂苗疆少主身边总要有个可心的人才是,虽说是张生面孔,但胜在忠心,难道,舅舅这也不允吗?”
说到最后,他抿了抿唇,眼中似有委屈,似有埋怨,却独独没有怨恨,就如生闷气的孩童可怜兮兮的。
“我怎会不允?”仰雪练收回视线,“既然是个忠心的,那便留在你身边吧。”
他拂了拂袖袍,萦绕在周身的压抑威慑顿时消散,就连风吹声也变得轻缓了许多。
戚九竹悄悄松了口气。
桑暮野僵直的脊背微松,面上却不露声色,依旧笑嘻嘻的:“多谢舅舅,舅舅今日来此还有何事吗?”
仰雪练淡声道:“本是闲来无事想来你这坐坐,可见你不在,就坐在树荫下等了等,不曾想,你倒是乐不思蜀的。”
桑暮野挠挠头,笑得心虚。
仰雪练摩挲着杯沿,又说:“你前几日与我说的那些话,我想了想确实有理,我为苗疆之王的确不该因为一己私心,而弃百姓安危于不顾,这绝非君王所为,我深感惭愧。”
他说罢,眉眼低垂,轻颤的睫羽挡住了他眼内惑光,一时瞧不真切。
闻言,桑暮野有一瞬微讶。
他舅舅这般执拗的人,竟会突然改变想法,这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了?
可这低头示弱来得太快太突然,也太诡异了。
桑暮野眸光微烁,笑着接过了话茬:“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舅舅不必惭愧,只要日后知错能改,问心无愧便好。”
仰雪练抬眸,深深望着他。
之后,两人又说了许多,直到感觉日头太烈太闷,仰雪练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