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为了说服塔列朗,公爵拿出了自己心中想好的说辞,“亲王殿下,您已经老迈,而我也不年轻了,我们都见证过那些年的腥风血,所以我们都知道,这个国家如果落到走投无路的境地、被最激进、最疯狂的那些人所掌控,它是必然会陷入到癫狂当中的,在这种癫狂当中,秩序将荡然无存,财富也将化为乌有,不管多么高贵多么富有的人,都可能在一夜之间失去一切……而我们都是有产者,是旧时代的精华,难道您真的愿意看到往事重演,看到我们再度面对那个可怕的梦魇吗?”
对于奥尔良公爵的恐吓,塔列朗不以为然,他只是轻笑了一下。
“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正是您一家人积极投身了革命……如果说国家陷入癫狂的话,这也要给您记一份功劳……”
被塔列朗当面指出这一点之后,公爵面色一沉,略微有些尴尬,但是他很快又恢复如常,然后面不改色地为自家当年的所作所为辩解。
“那时候我们一家秉持着对博爱和理性,盲目地投身到了其中,我们曾经真诚地相信只要我们按照人类最美好的那些法则行事,就可以打碎旧时代的藩篱,让国家焕然一新,也让每一个国民都可以平等地享受天赋的权益——正因为如此,我们自愿放弃了贵族头衔,我们为了国家和民族奉献了一切,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证明我们的想法错了,最美好的言辞往往会带来最疯狂的结局,我的父亲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也不得不逃亡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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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自己亡父的时候,公爵面露悲容,停顿了一下,而后再继续说了下去,“正因为我们之前犯过一次错,所以接下来我们将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废王那一套倒行逆施固然不能容忍,但我们也绝不能容忍无秩序的混乱、以及暴民革命,否则那会让整个国家陷入到最糟糕的境地!塔列朗亲王,现在我恳请您,和我一起来拯救国家吧,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奥尔良公爵此刻已经做足了姿态,他满怀热忱地看着对面的老人,仿佛真的毫无私心,只想着守护国家。
他搞出这种惺惺作态,自然也没有指望糊弄住塔列朗,但是所谓的政治,首先就要冠冕堂皇的大义名分,然后才能谈那些卑污肮脏的交易,他必须要先给两边一个合作的旗号。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尽管他已经努力展现出善意了,但是塔列朗亲王却好像还是不为所动,依旧在慢慢悠悠地用餐。
“难道您对国家的前途不再有热情了吗?”等待了片刻之后,公爵不死心地问。“在这个危机关头,如果名望卓着的您不挺身而出、而是一直沉默的话,那势必就会让整个国家感到失望……到时候他们又怎么会认同您出掌重要职位呢?”
说到现在,他已经非常露骨了,要么你站在我这一边,要么你就不会再得到执掌大权的机会了。
而这种暗示的威胁,让塔列朗亲王终于停下了自己的手,然后冷冷地瞥了公爵一眼。
“先生,您似乎认为只有您才有机会决定谁会执掌大权吗?”
“此刻难道不就是这样吗?”公爵反问,“是我,响应了议会的号召,在暴政面前保卫了国家和民族,勇敢地推翻了暴君——那按照这份功绩,难道我不应该接掌王权吗?”
“一个硬币有正反两面,从正面来说,您推翻了暴君,但从反面来说,您对王室拔枪相向,如何看待这件事取决于每个人的立场。”塔列朗不动声色地指出了这一点,“毫无疑问,您确实为保卫议会立下了功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您就天然地应该成为国王,否则我还觉得拉法耶特侯爵有资格当国王呢!
再说了,由一场暴乱来决定谁能当国王,谁不能当国王,岂不是很奇怪吗?这种做法让我回想起了当年的制宪议会!当年就是它在群情激奋当中废黜了路易十六国王,让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全新的时代……而您,仅仅在片刻之前,就在跟我大肆批驳那个时代,您怎么能够转眼间就又为它叫好呢?”
说到这里,塔列朗似乎又感觉到有些好笑,他看着公爵,嘴角微微扯动了起来,“好吧,先生,就算您所说的一切正确,那么您又从何得知议会一定愿意把王位交给您呢?”
塔列朗一连串巧妙的反驳,让奥尔良公爵一时间竟然理屈词穷。
说到底,他之所以能够推翻王室,是因为查理十世国王上台之后倒行逆施,全国经济不振,民怨沸腾;可是“民怨沸腾”只是意味着人民讨厌波旁王室而已,并不意味着人民喜欢他,所以他字里行间都是以议会授权作为自己立论基础,可是按照现在这种情况,议会本身在王位归属上面具有多大的权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