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人将那封着金漆的书信递给楚复远,语气极为恭敬,“京中近日恐有变故,还望楚掌门知会公子一声,定将这份信件亲手交予他。”
是从上京千里迢迢过来,给沈长离的书信。
楚复远一段时间没见到自己这个弟子。此番一见,他感觉到他身上越发精进的修为,只能在内心不住赞叹,他还这样年轻,竟离渡雷劫,突破大乘已只有一步之遥,堪称楚复远这么多年见过的最为惊才绝艳的修士。
楚复远将信件推给他,和颜悦色道,“你家人,似是希望你近期可以回京一趟。”
沈长离撕开信封。读完后,纸张卷起火舌,已经顷刻燃为了灰烬。
他垂目,“这辈子,我不会再踏入上京一步。”
“既行此路,绝不反悔。”他语气平静,眉眼里却透出几分沉沉的厌倦来。
人间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权柄地位,于他而言,都是过眼烟云。
楚复远知道自己这个弟子,看似清冷,性子其实极为偏执决绝,又绝顶高傲。
自从两年前他回了一次上京后,回来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也是在那之后,他才决定转修心法,彻底斩断尘缘,从此,修为精进的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如今,他整个人气质和之前都大不相同,像冰,也像剑。
其实,这些年里,楚复远是动过想法的。
他只有楚挽璃一个女儿,沈长离前途不可限量。楚复远也是男人,他知道,对于沈长离这样的男人而言,感情永远只会是人生的一小部分。就算他不爱楚挽璃,也不会爱别的女人,比起一些沾花惹草的男人,无疑是好多了。
楚挽璃天赋极佳,是极为纯粹的金灵根,只是因为太贪玩修行不够努力,所以如今境界不高。等到她晋入筑基后,倘能和沈长离合籍,和他这种级别的修士双修,对女方收益无疑是极大的。
之前,他暗示过沈长离此事,他说自己已有婚约。
楚复远一问,竟是在凡间的一桩婚约。于是楚复远只能遗憾不再提。
可如今,他既已主动斩断了尘缘,那桩婚事自然便也不算数了。
他知沈长离性情,对这些事情都看得极淡,倘不是早有了那桩婚约,也不一定会拒绝娶楚挽璃。
楚复远便笑着与他说,“近日,挽挽闹着非要学剑,她性子顽劣,剑馆老师成日和我诉苦,说是压根管不住她。她自小便只服你一个,你倘若近日得空,便去剑馆指导她一二?”
沈长离淡淡道,“得空便去。”
他回到葭月台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
漫天寒星凛冽,他平缓了一下呼吸,褪下衣衫,将自己浸入了池内。
葭月台上的寒厌池,正中是一块来自北川的万年不融冰,名唤寒石。寒石极为珍贵,对修士炼气大有裨益,对凡人有驻颜安神之效,对尸身能保不腐不朽。
而这块完璧之玉却缺了一块,而且是缺在正中心的位置。
沈长离每次见到都会皱眉。他一眼便能认出,那是灼霜留下的剑痕,灼霜不可能听从他人调遣,只可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以前的他是疯了是吧?他也不记得,这块凿下的寒玉被用作了什么。
那日从漆灵山回来后,他每晚都会在寒池修行。
他宽阔的肩上有一个未褪去的浅浅咬痕,看到那里,男人薄红的唇不自觉微抿起。
她那种修为,原本不可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那晚,他卸下了灵力。那个女人受不住,哭惨了,却直到最后方才神志不清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他闭目运气调息。
这些都无关紧要了。他迟早会杀了她,以正道心。
待沈长离穿好衣服,随手用发带束起黑发,从寒池中起身。此时,已经近乎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