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冬月,京城九门外,照例开设粥厂,开始赈济各地赶来的灾民。
这些粥厂,有的,是世家大族开设的,如英国公张家,年年都在得胜门外开设粥厂,他家的粥厂,只救助伤残士兵和他们的家属,到他家的粥厂领粥,需要出示兵部下发的证明。
也有各商家开设的,如城投集团,已经连续三年,在正阳门外开设粥厂,在这里喝粥,需要从事相应的劳动,比如说清扫大街,捡拾大街上的牛马粪便,或是到工地上做短工,凭劳动领到筹码,再凭筹码到粥厂领粥。
更多的,是官府开设的粥厂,救济范围更广,有凭劳动换粥喝的青壮,也有无劳动能力的老弱贫病者。
这天,张蔷带着法容,来到朝阳门外的粥厂微服私访。
二人扮着普通百姓家的两姐妹,外罩补丁摞补丁的麻布衫,脸上扑了一些黄粉,看起来,就是一对逃难来的外地姐妹。
她们手里有两支木片做的筹码,这是张泉从城投集团那里弄来的,一支筹码,可以领一碗粥。
两人之所以来这里暗访,是因为法安大师报说,有不少进京赶考的举子,甚至穷京官,也时常来粥厂喝粥。
张蔷不敢想象,前世一个体制内的员工,到救助站领免费餐的情景,于是有了今日的微服私访。
小寒刚过两天,天空下着扯絮般的大雪,两人撑着破油纸伞,听着雪落在伞上的洒洒声,从朝阳门大街一路走来,张蔷一边走,一边抱怨:“今年的天气忒怪,小雪大雪的时候,一点雪不下,还以为今年无雪,明年又要大旱呢。
谁知到了小寒季节,又下得如此昏天黑地……”
法容将撑伞的手,凑到嘴边哈气,道:“许是因为太后亲自到天坛祈雪,诚心感动上天,才降下这一场瑞雪来吧。”
入冬后,京畿地区只吹干冷的北风,却不下雪,今冬无雪,就意味着明春的庄稼得不到滋养,粮食减产就意味着饥荒,张蔷也不得不入乡随俗,亲自到天坛祈雪,跟前世拜菩萨一样诚心祷告,乞求上天降下瑞雪。
“也是,”她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份功劳,“对明春的庄稼来说,这场雪是瑞雪,但对粥厂领粥的百姓来说,却是灾难性的,今日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出了朝阳门,粥厂就设在离城门洞半里外的城墙下,几口大铁锅里,正在熬粥,是那种麦子、高粱磨成粗粮粉,混和着海产加工厂出品的“鱼粉”,一起熬制的黑乎乎的粥。
卖相难看,却因为有着足够的盐份,吃起来还算可口,又有鱼类和藻类,营养比单纯的粮食粥好多了。
大铁锅里热气蒸腾,每一口大锅的外面,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站在大雪中瑟瑟发抖,眼巴巴地望着锅里,巴不得早一刻分到一碗热粥。
“太后,您看,”法容指着排在第二口大锅的人群中,几位看起来就不是灾民的人道,“那些人,不是参考的举子,就是来蹭粥的京官……”
“走,站他们后面去。”张蔷拉着法容,排到两位疑似读书人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