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儒

湖阴城县隐居着一位徐姓大儒,年八十,历经三朝,十五年前最小的儿子战死沙场后,便带着小孙子来了应州,三年前小孙子归京科考,他们两口子便带着几个侍女从应州搬来了湖阴城县。

祁源与徐老曾经有过接触,徐老虽年老,身体倒还不错,又喜欢孩童,便松了口,收了他的两个儿子,祁遥、祁光。就住在徐老家中,十日归家一次,也帮着照看下两个年迈的老人。

肃宁是借由祁源的面子才请到徐老的。他五六岁时淘气,厌烦徐老古板严肃,不愿意听他讲学,便伙同长松,去御药房偷了泻药,买通徐老厨房下人,将药下在了徐老粥中,让徐老伤了身子,丢了脸面。

关毅说起当年之事,也是忍不住想笑。

宁安好奇问,“很严重吗?”

关毅摇头,“腹泻是小,丢脸是大。”那日刚好是朝会之期,京司九品以上文武职事官皆来上朝,殿内、殿外数百官员按官职排成队伍,朱紫在前,青袍在后,远看如群山,似流云。 “徐老文人雅士,虽迂腐严肃,却最是看中脸面。”恰逢春日,衣衫不厚,徐老当着众人的面,腹泻不止,黄汤倾泻。“徐老哀呼,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而后不顾皇上挽留,辞官归乡了。”归乡后,还写了两篇骈文,一骂皇上教子无方,不堪为人父;二骂秦相为虎作伥,怎配为人祖父。

关毅说着肃宁幼时的事,他便是宫中的混世魔王,胆子又大,敢给徐老下泻药,也敢偷玉玺,甚至敢偷伪造圣旨。“幸好王爷的几个孩儿不像他。”

宁安含笑,哪里还敢说她的禾苗疯起来比他们的爹更混蛋。他们不仅敢伪造圣旨,甚至敢谎报口谕,去刑部调人,拿着假圣旨去老臣家中宣读。

王爷一辈子未曾低过头,却因为他的一双儿女,大半夜带着礼物上门赔礼道歉,即便是被拒之门外,也得弯着腰陪着笑。那老爷子与他的几个儿子至今还隔几日参王爷一本,皇上为了孙儿们,也是弯着腰,陪着笑,谦卑到了极点。

“孩子大了,也越发难管了。”说起一双儿女,宁安也是头疼的很。“前些年还听话,这几年越发阳奉阴违了。也怪我们自幼宠坏了,虽不至于以身份压人,却也是嚣张跋扈。”

王爷宴请徐老,也是为了儿女。他们要在这里呆两三年,孩子的学问不能丢,徐老若是愿意教,自然是最好的。

苏朝看了一眼祁源道,“徐老脾气古怪,收了遥、光,也是因为阿源多年前曾救过他一次。”说挟恩图报也不为过。

关毅道,“自从徐老在朝会之期腹泻后,他的脾气就变得很怪。”今日见到王爷未转身离开,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肃宁引着徐老走入客厅,亲自拉开椅子,请他入座。徐老淡淡扫了他一眼,轻咳一声。

徐老的继夫人六十七八岁,满头银发,和蔼可亲。她亲热的笑道,“这老头子这些年越发不懂事了,别理他就行。”她屈膝便要行礼,宁安忙扶起她。

“非朝堂之上,亦非京中宴请,夫人无需多礼。”

一一入座后,七岁的祁遥捧来一个药匣,从里面拿出两颗药丸给徐老,徐老和茶吃下。

宁安问,“徐老这是怎么了?”

徐夫人道,“年龄大了,肠胃不太好了,用膳前需吃些善克化的药。”

宁安点点头,偏头吩咐开席。

孩子不上桌,祁遥捧着药匣到偏厅,对弟弟祁光道,“我记得上次爷爷吃过后还剩四粒,今日一看,怎么还剩八粒?”

五岁的祁光只顾着吃,也不在意,“你记错了吧。”

祁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对,捏起一颗药丸闻了闻,“味道好像不太对。”

想想在院子里跟三岁的祁晓抓蝴蝶,想想大上几个月,体格也大。她站的稳,跑的快,晓晓跟不上她。

苏朝看了一眼小女儿,对宁安道,“王妃的儿女们长得可真好。”白白胖胖的,浑身似用不完的劲。

宁安笑道,“闹起来几个人控制不住,仗着自己力气大,一生气就喜欢用头撞人,撞疼了又哭。”她摇了摇头,“闹腾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