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怖的念头轰然炸开。

刹那间,胃里仿若惊涛骇浪般翻涌不息,一阵比一阵猛烈的恶心感如汹涌潮水袭来。

他张大嘴巴,徒劳地干呕着,却因咽喉被毒性麻痹,干涩紧缩,竟是半分秽物也吐不出来。

“皇上,时至今日,您才如梦初醒,可臣妾放肆任性之举,早已数不胜数。这滋味,皇上如今尝来,可还觉着舒坦?这些手段伎俩,皆是臣妾从您这儿照搬照学而来,您且品品,可还受用?”

嬿婉巧笑嫣然,盈盈起身,顺势挽上了进忠的臂膀,二人堂而皇之地立在皇帝龙榻之前。

她微微扬起下颌,眸底满是睥睨之色,通身散发着有恃无恐的阴险气息,这般站着,与进忠倒是显得格外登对。

二人,坏到了一块儿去,倒也能称为一段佳话。

“自乾隆十年起,臣妾便如履薄冰,将所有锋芒尽皆隐匿。三十一载过去,臣妾总算不必再佯装温顺了。”

说罢,嬿婉稍作停顿,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原本紧绷如弦的身子,此刻彻底松弛下来,眉眼间皆是畅快之意。

“当真痛快至极,臣妾终于得以做回本真的自己。怎么?皇上难道不该为臣妾感到欣喜?瞧您这神色,为何反倒满是愤懑?”

皇帝瞧着眼前二人,被气得血气上涌,却又无力回天,只能干瞪着眼,任由他们在跟前亲昵无忌,肆意张狂。

“你……毒……”

他双唇哆嗦,话语含混不清,眼眶中血丝根根暴起,仿若要将这二人看穿。

“皇上这是想骂臣妾是毒妇?可臣妾究竟何处狠毒了?这么多年,臣妾一心一意为您殚精竭虑,全力辅佐,在这后宫之中为您制衡各方,不辞辛劳地诞育子嗣。就连这未来继承大清江山的储君,也是臣妾含辛茹苦教养长大,这些难道不是臣妾应得的回报?”

嬿婉言辞温婉,仪态娴雅,仿若一朵幽然盛放的兰花,须臾间,她目光轻移,看向进忠,微微示意他先行退下。

进忠此刻仍沉溺于她方才那番大胆张扬的举动之中,原本干涸皲裂、荒芜黯淡的心,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甘霖润泽,瞬间盈满生机。

纵使几十载光阴匆匆流逝,她只需轻轻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轻而易举地搅乱他的心湖,令他失智。

一抹绯色,悄无声息地从他脖颈处缓缓蔓延,一路攀爬上耳尖,将他整个人都晕染成了羞怯的粉红色。

他极力佯装镇定,故作沉稳地大步迈向殿门,怎奈双腿仿若绵软的棉絮,不听使唤。就在跨出殿门的刹那,脚下一个踉跄,身形猛地一晃。

所幸,春婵早将四周侍奉的宫人驱散得干干净净,无人窥见他这狼狈窘迫之态,好歹为他留住了几分颜面。

临近九月,天儿还是这么热吗?

进忠抬手贴了贴脸颊,又捂上胸口。

他快疯了,心也是乱的。

令主儿疯了。

令主儿怎么可以在皇上跟前那般……

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虽是轻嗔的话,可他回味着刚才那一刻,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勾着愉悦的弧度。

进忠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后,嬿婉这才莲步轻移,缓缓朝着皇帝的床头踱步而去。

她身姿婀娜,却带着一种别样的凌厉,每一步都似踏在这寝宫的寂静之上,声声叩人心弦。

“皇上呐,这么多年的漫漫时光,臣妾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是依循着您的心意喜好,如提线木偶般活着,您理应欣慰才是。”

她微微俯身,凑近皇帝耳畔,声线轻柔却又透着森冷。

“您放宽心,臣妾断不会让您轻易赴黄泉的。臣妾要您这双眼睛,仔仔细细瞧个分明,看往后的日子里,臣妾如何在这深宫之中,活得璀璨夺目。”

言罢,嬿婉缓缓抬手,那修长纤细且镶嵌着金丝的护甲,仿若冰冷的刀刃,轻轻划过皇帝的脸颊,激得他肌肤上泛起一丝寒栗。

冰凉的护甲就这样抵在他颈间,像一把刀一样,轻而易举的掐住了他的命脉。

皇帝瞪大了双眼,眼前的嬿婉仿若换了一副皮囊,眉眼间是压抑多年一朝释放的癫狂,面容因激动而扭曲狰狞,丝丝缕缕的凶悍之气扑面而来,令他心底陡然生出一抹从未有过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