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周老太太刚走,外面又来了个穿着破破烂烂老兵,七十岁出头,白发苍苍,走路虎虎生风,一点都不显老。
县令笑吟吟道,“不认识吧?这人叫徐大萝卜,胭脂镇的,先前生病,差点死掉,花了我整整一个月的俸禄呢。”
那老兵上前,朝着县令行了一礼,“一把年纪,等死的人了,还能有机会给儿女们挣点钱,县令大人,我感激您的恩情。”
“不过我也没啥钱,这是我家自己晒的茶叶,送给您。”
说完,放下茶叶,扭头就走。
从县令开始筹划,在李平安家附近打造一家印刷作坊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过来送东西,一般人怕被拒绝,扔在李家院子就走。
李平安都佩服,这些老兵消息灵通,竟然知道县令在自己家。
县令看着放在不远处石桌上的茶叶,以及这段时间老兵们送过来,不怎么值钱,但是颇有意义的礼物,内心感慨万千。
他莫名地想起来儿时在玉林县艰难求生的那段岁月,一段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
当时大家刚刚南迁到岭南没多久,家家户户很穷,但他偏偏被大人物相中了,要带他北上去官学读书。
当时家家户户都很穷,父亲和母亲刚迁到岭南就病死。
村长弄了一坛子浊酒,兑着水请乡亲们喝,吃的也是从山里挖来的野菜,那顿饭过后,乡亲们留下了许多东西。
你十文,我二十文,你一件衣服,我半袋米,硬生生地凑过了束修和盘缠,让自己有机会读书。
后来自己机缘巧合,被洛阳的大儒收养,有了崭新的名字,崭新的户籍,有了新的前程,但他永远忘不了那些乡亲们挥手送别自己的样子。
他也曾多次写信给村子,村长每次都回信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担心。他寄回来的俸禄,也都被送了回去,让他抓紧时间,说一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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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度以为,岭南气候不错,风调雨顺,乡亲们过得不错。
下面送上去的奏疏,也是这个样子,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户户牛马齐全。
如今他被贬谪玉林县,才骤然发现,昔日的村子早就不在了。
乡亲们死的死,散的散,他花费了很多力气也没有找到几个人,他问过重病垂危的老村长,为何年年写信都是报喜,而不将实情告诉自己。
老村长临死前,笑着跟自己说,“他们送自己走的时候,就没想过索要回报。”
他还劝自己,赶紧离开岭南这个破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县令收回思绪,指了指那些东西,“我虽然张罗这门生意,让玉林县的老兵拿了恩惠,但是从始至终都是你在背后默默付出,这些东西其实是属于你的。”
李平安没有接,而是对他说道,“那么多老兵给大人您送礼,如果御史查起来,大人想如何应对?”
县令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做这些事情,是为了造福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