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佳节,万家灯火。
院内屋檐下挂满红灯笼,灯火通明,微红烛光照耀一地雪白。
用过团圆膳,撤桌闲谈了会,陆老夫人困意袭身,早早回了乐康院。
赵景精神抖擞,悄悄移到陆贞阳旁边,眼神极其真诚,“义父可否再教我几招?”
陆贞阳睨了眼旁边毛头小子,“大过年的也不让我歇歇,你便是这般守岁的?”
赵景脑袋一缩,“等有空时,义父可别忘了我。”
陆贞阳嗤笑,放下手中茶盏,“上次让我教你的几招可学会了?”
赵景重重点点头。
陆贞阳觉得傻小子怪好玩,站起身活动下筋骨,“随我到外院练几招让我瞧瞧,若是不达到我的标准,便让你彻夜扎马步。”
赵景道:“我在书院空闲时常记得义父教的那几招,平日里经常练的。”
迅速解了身上绒氅递给连翘,“宁姐姐要一同去吗?”
陆嘉宁道:“我怕冷,阿景先去吧。”
这般冷的天,也就小孩子活力充沛,陆贞阳向来严苛,赵景倒是上赶着去扎马步,她就不去凑这个闹热了,免得惹火上身。
赵景笑着点点头,“那我以后武给宁姐姐看。”跟随陆贞阳出去。
禾善见姑娘一人坐在正堂,颇有些孤寂,“姑娘要不回去歇歇,方才老夫人还说不用非要守岁,困了便歇息会。”
陆嘉宁还没困意,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起身朝西院走去。
月光如昼,银光满地。
空中忽然惊现几道烟花,直冲九霄,在深夜天幕绽放。
禾善闻声抬头看,“姑娘快看,是烟花,离咱们好近。”
陆嘉宁听着耳边欢快的声音,顺着视线抬头望去,几道烟花接连绽放。
耳边“咻咻”声不断,打破夜间宁静,陆嘉宁视线落到高耸的围墙上,转身回去。
一墙之隔,沈知律抬头望着天空绽放的色彩,莫名有些惆怅。
这场烟花,他欠了三年。
烟花消散良久,身边小厮上前,“公子,烟火都放完了。”
墨色锦袍背影挺拔,冷风带起衣摆摇曳不停,静默良久,“她应该看到了吧。”
小厮低着头,“这会早没其他人放烟火,深夜静悄悄的,陆姑娘就算没亲眼看到,也能注意到这边动静。”
沈知律眸色黯淡,声音里带着淡淡忧伤愁“她会知道是我吗?”
小厮斟酌好一番,“陆姑娘心思聪慧,应该能猜得到。”
身边没了声音,小厮讪讪询问,“公子可要回相府?”
沈知律放在腰间的手紧紧蜷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回去吧。”
刚转身,不远马车旁站立一位披着锦织百合银丝纹绒氅,堪堪只露出一张素净小脸的姑娘。
沈知律瞬间屏住呼吸,眸光微微躲闪,察觉来人松了口气。
他在期盼什么?
沈嘉棠对上他目光,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局促,缓步走近,“兄长用完团圆膳匆匆离开,是想来这里见她?”
“母亲还问兄长去了何处,我替兄长打了圆谎,说兄长回了院里,一会回府时莫要被母亲看穿了。”
察觉他移开目光,沈嘉棠低头自嘲一笑,“我以为兄长早已经把她忘了。”
“这些年,兄长都未曾去寻过她,连她回到京都后兄长也当做看不见,若非母亲逼迫兄长,兄长是不是一颗心都牵挂在她身上?”
听着沈嘉棠的话,沈知律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嘉棠提母亲做什么?”
沈嘉棠有些愤愤垂下头,“当年母亲在留青院与兄长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当年母亲多次警告兄长,还想限制兄长行踪,就怕兄长义无反顾去锦州寻陆嘉宁。
“陆姨娘是母亲心头的一毒根刺,父亲为了陆姨娘冷漠母亲十几年,若不是祖母平日里嘱咐父亲多去母亲院中,父亲压根不会主动去寻母亲。”
“当年陆姨娘犯下大错,父亲还是拼命护着她,母亲心中怨恨陆姨娘,连跟着厌恶陆嘉宁也情有可原。”
“兄长是母亲膝下孩儿,母亲不让兄长去锦州寻她们,一是护住颜面,父亲早已对外宣称相府嫡女病逝,若是让人察觉她们没死,相府颜面浩然无存;二是因为母亲心中怨恨她们,仇人之女又怎么会让兄长亲近?”
她察觉沈知律面色渐沉,匆忙补充,“我只是去寻母亲,不是故意听到的。”
那时她刚来到周氏身边,总怕母亲不喜欢她,日日装乖扮巧在母亲面前晃悠,还曾想学陆嘉宁平日行径讨母亲欢心。
多次碰到母亲发怒在屋内砸东西,她偷偷躲起来不敢上前。
沈知律压下凉眸,“外面凉,嘉棠先回去吧。”
当年陆嘉宁被赶出丞相府,周氏百般警告他,明令禁止去寻陆嘉宁,更不能对外透露一丝府中丑闻。
他曾反抗过,得到的是母亲对陆嘉宁的杀意。
那是他护了十几年的亲妹妹,如宝玉般日日捧在手心中怕摔了,守着她不被季敬川坑蒙拐骗,又要防着许承言虎视眈眈整日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