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澄华与姌杺(上)

归途 雁平秋 1443 字 20天前

和所有的仙兽一样,藏尘妖兽是需要通过不断进阶历劫,才能延续寿命的。但是,藏尘妖的存在本非自然孕育而成,并不被天道认可,因此,历劫的难度要比普通的仙兽大得多。每次都是九死一生。

遇到姌杺的那一天,正是澄光刚经历完第二次历劫,精力耗尽,又撞上祤归山的修士出来历练,简直雪上加霜。慌乱躲藏的过程中,它体力不支,从树上掉了下来。它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迎接它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温暖的带着不知名花香的拥抱。最后汇聚起的一点法力随着它的掉落弹射而出,划破了那人的袖子,然后,它就失去了意识。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当成了一只普通的仙兽幼崽带回了祤归山。一个不会有修士想到,藏尘妖胆敢出现的地方,也是随时可能被发现诛杀的地方。他提心吊胆了许久。直到他发现,他呆的这个地方很少有修士会过来,全是一些对煞气感应迟顿的释灵。释灵是什么?高阶妖兽的补身圣品啊!当然,对于未成年的它来说,是消受不起的。不过,它总算放下了心。因为它别的本事不强,最大的本事就是掩藏行迹。

有两点他要申明,第一、他的体型被误以为是幼崽这件事。其实只是他的种群特性,只要历劫三次,进入成年期,体型才会逐渐变大。而它刚经历了两次,按照人类对年龄阶段的区分,它其实已经算是个少年了。第二、他并不是她以为的因为什么意外被藏尘之地的煞气感染异变的小可怜。而是,他的父母其中一方本就是藏尘妖,这就是所谓的半妖。一般情况下,大多数的半妖经历过几次的历劫都会变成真正的藏尘妖。因为想要成功历劫的同时,摈除煞气对心智的控制简直太难了。稍有不甚就可能历劫失败。谁不想好好活着呢,对不对?

于是,为了活着。它努力扮演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小乖崽。那个单纯又心软的释灵不仅没有计较它弄伤了她的手臂这件事,回来后,还一直拿上等的仙草仙果投喂它,甚至愿意把它放在枕边,和它分享同一床被子。它也注意观察过院子里其它的仙兽,并没有发现有待遇如它这般好的。因此,它还一度很得意。得意过后,又觉得自己很傻,有什么意义呢?自己和它们可不一样,终是要离开的。

但是,离开的决定一拖再拖。原因是那个叫姌杺的释灵太爱哭了。自己跟一只大个子的仙兽玩耍不小心摔了一跤,有点擦伤,她要哭;自己出去玩忘记了时间,回来晚了,她要哭;自己仗着体力恢复了一些,练习了一下法术,结果高估自己,消耗太大,晕了过去,她也哭。它根本不敢想像,如果她发现自己离开了,得哭得多伤心啊。现在想来,其实当时会产生这样忧虑的自己,大概已经不对劲了吧。

它常常看着她的安详的睡颜偷偷的,又有些羞耻地盘算着是不是真的有那个可能,自己成功通过历劫,改头换面成为仙兽呢?答案自然是异想天开。它还会想,要是自己真的是如她所认为,只是因为被煞气感染造成的异变该多好啊。听说那些修士有可以把煞气逼出体外的方法。那如果自己本来就是仙兽不是更好吗?它甚至开始嫉妒起那些曾经在它看来笨拙又弱小,只配当食物的仙兽们了。它还会因为她多摸了这只仙兽几下,又给了哪一只比其它只多一些的仙果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生闷气上好几天。它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糟透了。

于是,它找了个理由同她闹了别扭。想想就这么离开算了,但是,跑出来又有些后悔,正犹豫着,突然被一人的叫声吓了一眺,脚下一滑,掉进了清心池。

姌杺说,大家都叫那人星罗使大人。她叫她主人。它讨厌她。因为她是惟一一个,时常让它感觉到,自己会被看穿的存在。她对所有类型的气息都很敏感。还好自己掩饰得很成功,姌杺还用一种白色植物制成的染料,遮盖住了它身上的黑色皮毛部分。因此,就算她一度有所怀疑,也不能怎么样?谁让她也怕姌杺的哭功呢。

但是这一次,姌杺哭得那么伤心,苦苦哀求都无法动摇,她要杀死自己的决心。星罗使憎恨所有带着藏尘之地煞气的生灵:藏尘妖、半妖、被煞气同化的仙兽、释灵和修士。这是它来的第一天,就知道的事实。

清心池的水有净化治疗的作用,没想到那种特制的染料也被它一下稀释了个干净。澄华原本通体雪白的身体上,大块,小块的黑色斑纹渐渐显露出来。

星罗使怒视着恰好赶到,挺身救下它,并把它紧紧护在怀里的姌杺。她估计是要气炸了吧,从来不敢有任何忤逆的下属居然为了一只来路不明的半妖反抗她。它不禁内心美滋滋地想。但是几招过后,姌杺便被打趴在地上,星罗使手持一把灰色小剑,剑尖离姌杺的眉心不过一寸之距。

她咬牙切齿地质问她:“你这样护着它,你对得起那些我们逃离祁丘时被那群妖兽吃掉的可怜族人们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万一,这个孽障化身妖兽。大家在毫无防备之下,又有多少可能会被它害死?就算它什么都没做,如果被其它的修士发现,以他们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秉性,你会是什么下场?你这样,让我和我们这些寄人篱下的释灵族人要如何自处?”她似愤怒到了极致,眼中的暴虐几乎化为实质。

姌杺没有说话,只是脆伏在地,默默垂泪。澄光可以感觉到她整个人害怕得不行,一直在发抖。但是,自己仍然被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它好想应回去:“管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啊?最不省心的不就是你吗?整天拉着个臭脸,自己不爽,一定要弄得所有人都不痛快!姌杺整天跟着你不是担惊受怕,就是遭奚落被穿小鞋!经常偷偷躲在房间里哭,你知道吗?你让她想这想那,你替她想过吗!”

但是,它知道,它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它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想想这个时间,会来到清心池的定是来修炼的修士。于是,它咬咬牙,发出高亢悲戚的嘶叫声。

果然,那些人很快赶了过来。为首的青年丰神俊逸,白衣玉冠,前襟袖口处的金色的绣纹衬出他风雅华贵的仙姿。他身边的女子面若桃李,风姿绰约,精致的盘鬓,额前一点水色花钿,与白色衣裙上点缀的湖蓝色的绣纹交相辉映,更显出冰清玉洁的气质来。两人站在一处,简直是一对璧人。

青年看到当下的情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说道:“你又在撒什么气。她是你身边的人吧。犯了什么大错?你如此对她?”

“司金大人莫怪。是属下做错了事。主人不过是说教几句而已。请司金大人不要误会。”姌杺忙向着司金使路执一边行礼,一边解释着。但,她凌乱的鬓发和衣衫,哭红的双眼,以及怀中不时发出低叫,瑟瑟发抖的可怜仙兽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司金和司水两位大人身后跟着的几位弟子都一副“这个属下真可怜,明明被收拾得这么惨了,还要替她的主人隐瞒。估计是怕事后被报复吧?真可怜!”的表情看着这边。看到连司金使投向星罗使的目光都充满了谴责,澄华对自己的算计十分满意。虽然自己也有随时暴露的风险,但是它知道,以星罗使骄傲,爱面子,又护短的性格,是不可能说出实情的。只能吃闷头亏。

果然,星罗使气得涨红了脸,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最后气呼呼地拂袖而去。她身边的荟梓芋忙上前扶起了姌杺。姌杺反复跟众人解释了几遍,都急哭了。但是,众人显然并不相信,还以为她是怕的。对她的同情更甚,自然,对那位星罗使的感观也更差了。连一向高冷的司水使苏清韵都忍不住开了口:“我院子里的丹羽花,这两日不知何故总是没精神,听说你这方面很在行,要不要随我去看看?”估计是想助她避开那位。姌杺却吓一了跳,抱紧了怀里的澄光,匆匆忙忙向众人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