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山体之中,很多地方都被挖空了,原本有水支撑没有坍塌,一旦水全部放出去,挖空的山体承受不住山顶的重量,这山中会塌方。”
闻雨声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贺境心知道她的意思。
他们这些人在山上拖住那位明先生,但他们也拖不了太久。
他们面前的两条路,一条是被明先生发现,两伙势力直接打起来。另一条是他们瞒住了明先生,但同样的,若他们不能及时离开这里,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因为山体塌方而丢了性命。
“我知道了。”贺境心点了下头,她朝着闻雨声挥了挥手,踏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看到了王大郎,和王大郎站在一起的是几个斗篷人,他们都静静地看着她,在贺境心路过他们的时候,他们忽的朝她弯下了腰。
王大郎看着贺境心,他眼圈有些泛红,他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他也只是朝着贺境心弯下了腰,他眼中是恳求。
他们在恳求贺境心可以救他们。
贺境心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脚步,她走完了最后的台阶,张满就站在台阶的尽头,看到贺境心下来,冲贺境心露出一个笑容,“说完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嗯,我们回去。”贺境心点了点头。
*
日头升到当空,地里乌泱泱的人,每个人都满头大汗,但每个人都没有停下来。
今早天刚刚亮起来,难民们就醒了,然后自动自发的拿起锤头铲子这些,继续去挖那些让他们十分痛恨的石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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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人多的确力量大。
宋钺之前带着三四百个灾民一起去挖石柱,到现在,跟在宋钺后面的,无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人数竟然高达了上千人。
此时,他们已经一路高歌猛进地挖到了永昌县最西边的一个村子。
当最后一根石柱被挖起来,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紧跟着不知道是谁先哭了出来,慢慢的,哭嚎声和谩骂声蔓延开来。
一直以来,他们以为他们永昌县的秋旱是天灾,可是谁能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人祸。
也是啊,他们祖祖辈辈住在这里,往年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秋天连续两个月不下雨的情况,可是以前沟渠里有水,井水里有水,挑水灌溉,人累一些,可是地里的庄稼不会因为缺水枯死。
“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啊!”有个老汉呜呜哭起来,他眼泪陷在深深的皱纹里,他头发花白,脸上因为日晒风吹变得黑红,他瘦的几乎剩下一把骨头,这样的人哭起来,让看着的人心里发酸。
宋钺心里很不好受,他一直都知道百姓日子不好过。
当初住在小塘村的时候,他并不是每天都待在宋家不出门的。
宋家在小塘村买了不少地,每年春耕秋收夏忙,家里都会雇佣村子里的人干活儿,他出去的时候,会看到那些人弯着腰冲他露出讨好的笑,他们叫他小少爷,他们用贫瘠的词汇笨拙的赞美他。
宋钺那时候年纪小,他看着那一张张脸,明明那些人在笑,可是他心里总是酸酸的,觉得很难受,后来他忍不住问了先生,为什么明明大家都在笑,他却看的想哭。
他到现在还记得先生被他问的愣了好半晌,最后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手揉了揉宋钺的脑袋,他告诉宋钺,等到他再长大一些,再多背一些书明白一些道理之后,就会明白他此时为什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