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季淑离便被叫起来梳洗。
季嬷嬷为季淑离净面,而后沐浴焚香。
七八个小丫鬟伺候着季淑离换上繁琐厚重的婚服。
菊青给季淑离喂了些点心,担心季淑离饿着没精神。
屋外的鞭炮正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整个淮阴侯府上下一片火红喜色,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淮阴侯特意请了族长夫人来给季淑离梳头。
“见过三叔祖母。”季淑离见了季氏族长夫人,颔首行礼。
族长夫人年近七十,已是高寿,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如同岁月留下的痕迹,但眼神依旧清明,身骨子康健。
“好孩子,”族长夫人眼含笑意地看向季淑离,眉眼间皆是赞赏,“老身为你梳头。”
荣庆公主和严夫人站在一旁,周围大大小小围了一圈贵妇人们,全都来看新娘子梳妆。
“一梳,一帆风顺结连理;
二梳,二人同心攒金砖;
三梳,三星高照入云天;
四梳,四方来财福绵绵;
五梳,五子登科状元郎;
六梳,六六大顺财源广;
七梳,七巧玲珑心如意;
八梳,八方进宝金光闪;
九梳,九九归一好事近;
十梳,十年大运都安康。”
族长夫人苍老的手有力地握住桃木梳,一边为季淑离梳开长发,一边说着吉祥话。
梳头礼成,宫里来的梳头嬷嬷将季淑离的长发挽成发髻,再打开东宫送来的催妆礼为季淑离装扮。
丫鬟们捧来凤冠,仔细谨慎地为季淑离戴上这珠光宝气、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八尾凤冠。
屋外锣鼓喧天,齐越扬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大红婚袍,胸前别着一个大红花,从马上翻身跃下。
淮阴侯站在府门前,指挥着奴仆撒银碟,顺便给提着花瓶、花烛和香球的行郎们送上红包。
“迎新妇咯!”行郎将手里提着的锣敲的震天响,高声呼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淮阴侯府。
“新娘子出来了!”礼官一声呼喊。
季淑离头戴八尾凤冠,耳垂上点缀两颗拇指大的东珠,手执鸳鸯团扇遮面,一身红色凤纹祥云嫁衣,身后的长长的拖尾随着季淑离缓慢稳重的步子轻轻移动着。
齐越扬眼也不眨地盯着季淑离一步步走来,眼里洋溢的惊喜都快要溢出来。
“新婿敬茶!”
淮阴侯牵着荣庆公主坐在主位上,一旁的丫鬟手里端着几盏茶水。
若是别的人家新婿敬茶需要跪拜,可齐越扬可是皇家太子,淮阴侯府自然是不敢僭越的。
齐越扬牵着季淑离朝两人鞠躬,而后拿起托盘里茶,恭敬朗声道:“小婿请岳父喝茶。”
等淮阴侯接过茶,齐越扬又拿起另一杯茶递到荣庆公主跟前,“小婿请岳母喝茶。”
淮阴侯眼眶微红,按照君臣之礼,他本不该对君王有所僭越,可在此刻,他又是一名父亲。
“好孩子,”淮阴侯喝了口茶便放下茶碗,幽幽开口,“我家阿离这些年来被我与她母亲宠坏了,若是阿离日后有什么不对,你可要多担待一些,可若非七出之罪,你可万万不得生出宠妾灭妻的心思来。”
齐越扬听出淮阴侯话里敲打的意思,好脾气的应下,“岳父说的是,孤既娶了阿离,自然会待阿离如同掌上明珠一般娇宠,断然不会让阿离受苦。”
淮阴侯点点头,心里却没有认可齐越扬这番话。
严律一身暗红色蜀锦梅纹袍,长发束冠,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齐越扬向淮阴侯承诺,睫毛颤动,默默退了出去。
新婿敬茶结束后该迎花轿,历朝女子出嫁踏出府门后双脚不得沾地,需要女方的兄弟背着上花轿。
季淑离余光看向淮阴侯,只见淮阴侯点了点头,季淑离以为淮阴侯安排了个季氏宗族里的兄弟背自己上花轿。
桃夭和莲香扶着季淑离走到院门口,扇面遮住了季淑离的视线,她因着礼仪不得左右张望,只能低着头,由着鸳鸯扇面遮住她昳丽的面庞,看不清眼前的路。
一人蹲在季淑离身前,桃夭莲香两人搀扶着季淑离,那人轻而易举便背起了季淑离,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稳妥,生怕季淑离不适。
一路安稳走到淮阴侯府门口,那人突然开口,声音轻而温柔。
“阿离,”严律唇齿微动,“但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
季淑离倏地握紧扇柄,喉头一紧,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眼睛一阵酸涩,汹涌的眼泪在此刻似乎要溢出来,又被她强行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