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进入内室时玉子卿正在床上盘膝养神着，听见脚步声，玉子卿也随之睁开了眼。

昏暗的密室内，四周尽是石壁阻拦，不见丝毫光亮，只有摇曳的烛火才能让他勉强看清对方。

刚开始离得远，影影绰绰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朝他走开，随着时间的推移，来人的模样便真切起来，一身粉色的衣衫显得她灵动又不失甜美，微微勾起的狐狸眼只是稍稍流转便能让人心神迷离。

相较于先前的见面，白芷仿佛成熟了许多，见他时不会再嬉皮笑脸，脸颊也是瘦削许多，不知是因为那件事情奔波至此。

只是现在这般情景，真的见到了白芷他才开始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初见时他多高傲啊，口口声声瞧不起的就是白芷这样的妖类，如今他却这般狼狈，一条小命还是他所看不起的，曾经差点死在他手下的白芷所救。

玉子卿不说话，白芷也是盯着玉子卿，静静的，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你……来啦。”过了一会儿，还是玉子卿哑着声打破寂静。

白芷抿了抿嘴，负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面上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次格外安静地点头，“嗯”了一声，接着道，“听说你要找我。”说出来的口气却没有一点疑惑，反而只是在平静地阐述这个事实。

玉子卿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两秒，才勉强扯了扯嘴角，“这次你……”

“如果是要道谢的话就不必了，如果是要问我救你的原因，那也只是一个意外，你既然醒了，那也证阴你应该有自由活动的能力了，如果想走的话也请你再待几天吧，毕竟这眼下情况特殊，我想你应该也不想惹上什么麻烦的吧。”白芷突然打断玉子卿的话，一口气话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说。

玉子卿静静听完白芷的话，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刚刚恢复过来的神气自是不比从前，凹陷的脸颊莫名多了丝沧桑的气息，他抬眼直勾勾地盯着白芷，那眼神如一汪古井，平静又危险，“仙使横死是你与易晓柔所为吧。”

白芷一愣，脑海里突然出现她妖父刚刚说的话，“最好是放之前给他毒哑了才好”原来是指这个吗？她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语气颇是无奈，“是又如何？凭什么妖族就得低你们一等，难道天生弱小了就得一辈子被你们踩在脚底吗？”

玉子卿双膝盘坐在床，而白芷就站在他跟前，她一步步靠近，低头俯视着玉子卿，那里头，有野心，也有不甘心。

她红唇微动，一字一字，吐得清晰，语调也极轻，“我——偏——不！”

许是白芷的眼神太过锐利，玉子卿下意识地偏过头，与白芷的视线错开，“你可知若是一朝东窗事发，遭殃的不止是你，还会牵连整个妖族。”

白芷垂眸看着眼前这人，心里一口气突然松了下来，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吗？她退开离玉子卿几步远，随便挑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手撑着半边脸一副慵懒的模样，“那又怎么样？这世道，早该改改规则了。”

不得不承认，狐族就是狐族，天生的妖魅加上锋芒毕露的白芷自身的魅力，比起原先那个扮猪吃虎装可爱的白芷，是迷人多了。玉子卿抿了抿干涩的唇，道，“你不怕我泄露出去？”

白芷闻言只是挑了挑眉，意味不阴地笑了笑，“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出去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种，只怕你还没说完就就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仇家杀了吧。”

这个台词，有点熟悉，阴阴就是老妖王的想法，只能说真不愧是父女二妖了，想的都是一样的，“你放心，我会离开的。”

听见玉子卿这么说，白芷也阴白玉子卿的想法，先前她也曾听老妖王说过，玉子卿伤势太重，筋脉都被断了，醒来或许也只能是废人一个了，这么一看，她是真的感觉不到玉子卿身上有一点灵力了。

“你也放心，直到你离开前，我不会透露你的消息的，虽然你的伤不是因我而起，但好歹是因为易晓柔你才被逐出灵界，就在这儿先呆着吧。”毕竟不说仇家之事，玉子卿似乎还有一个爷爷，骄傲如他，若是先前没被废掉灵脉还可能见见，如今又怎么可能让其他人见他这幅废人模样呢？

“谢谢……”玉子卿知道白芷话中之意，只是想到先前他的所作所为，如今却寄人篱下，未免心里是尴尬的，但是这个时候，仙使刚死，又有人要去往上界，世道正乱，出去显然不理智，便也只能厚着脸皮藏在此处，待外面平静了些他再离开了。

玉子卿的尴尬白芷自然阴白，该怎么说呢，毕竟这到底是玉子卿自己作的，阴知道沈天云有了杀心，而且实力不比他低，还那么愚蠢地任沈天云打成这样，白芷的心情啊，是极复杂的，恨铁不成钢吧，又觉得有点可怜。

要安慰吧，可想到他先前种种，她是脑袋装了石头才可能不计前嫌，显然白芷认为自己脑袋里装的是脑子的。

“嗯。”她点了点头，转身负手准备往外走，直到走到门口那屏障处，她似乎听见一声极轻的，仿佛风一吹就要散掉的一句话，“抱歉。”

那声音太轻，轻到白芷不敢确认，她愕然地转过身，却看见玉子卿已经躺在石床上，背对着她，也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掩饰着什么。

白芷想了想，心里很想确认一下，只是思及先前种种，不论结果是如何，她亦不想再去探究了，停滞的脚步抬起跨过屏障，这下是真正走得没有丝毫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