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容和笑道:“银鼠与老鼠不是一回事,这是貂,京里爱叫银鼠皮罢了。”
“我不要,我有衣服穿,老太太给我攒的棉花穿着暖和,不用穿这个,再说我也没钱给你回这么贵重的礼。”
貂皮大衣在现代也不便宜,楚韵说什么也不肯要,她有多少嫁妆杜家人心知肚明,冬日白白来一件貂皮大衣,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闲话。
杜容和说一不二,很有些少爷脾气,也不听楚韵的,直接把料子按下,道:“打牲乌拉年年都得给京里打猎,宫里穿不了那么多,剩下好些都让人分了。我这回分得多些。总之,这些都是白来的,不花钱,穿吧。”
至于回礼,那更简单了,他道:“咱们不是朋友么?那还计较这么多做什么?你挑着用心的给我,我才高兴呢。”
楚韵还是不要,她闷着头想了会儿,忽然意识到这是贡品,诧异道:“你给我装这么多嫁妆,是不想外头知道你拿了银鼠皮?”
“每年宫里要的皮子都有定数,打牲乌拉多送的‘盈余’老爷子都由着下头分。”杜容和没有反驳,这没什么好担忧的。满朝文武人人做这个,上头都睁只眼闭只眼,不做的才是外人。这十条被子都是做事的小太监求宫女做了直接一条一条运出来的,这些人拿得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
在宫里当差,不拿的反而受人排挤。
楚韵听到肯定的答复便叹了口气。她穿来这么久,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来京城,也很少去想这个时代会发生什么事。
对于农人,天大的事没有庄稼大。
如今来了杜家,便不得不多想。楚韵不愿意掺和进风云之中,自然也不想存身的杜家有什么好歹,便提醒他:“少花点这些银子吧,能占得了一时便宜难道还能占一辈子?日后要是惹出祸事怎么办?”
要是撞那铁公鸡做的抄家皇帝手里,攒再多钱也没命花。
杜容和见她害怕,心里更觉得这个女孩子在乡下养得单纯,不知道外边不是非黑即白的画卷,于是挑着能说的告诉她:“傻姑娘,内务府这么些人,月银都只有几两,在紫禁城怎么过?家务事是本烂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不涨禄米没人会来翻这个。”
现在没人翻,以后会,后头还有个抄家皇帝在呢。想劝劝人吧,听了杜容和的话之后,楚韵发现这是个死结。
杜家的男人不能耕种也不能做买卖,只能靠着旗主生活,俸禄又低得离谱。
杜容和俸银一月只有三两,一年加起来也就跟通货膨胀后的刘姥姥打平。
刘姥姥都得拉着板儿打秋风,杜家要维持小康之家且稳中有进的生活,那就只有想办法四处拔毛。
楚韵不再劝了,她改变不了这些事,总之,知道了杜容和卖棉花跟自己干系不大,不是她把人吃穷的之后,杜家在她心里就成了“会被抄家”的杜家。
她笑:“你拿吧。”
既然迟早要抄家,不如由着他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杜容和是个聪明人,诚然楚韵这话说得发自内心,他还是觉着有些阴阳怪气。
为了争口气,他想,自己非不靠差事从别的地方大赚一笔给楚韵一点厉害瞧瞧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