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您在这发的哪门子财?”
李掌柜垂丧个脸:“这边有我家号下的摊位。托大当家的福,小老儿如今只能收收例奉。”
秦扬大概明白,上次李掌柜半路上弄丢了货,丢了信誉。随即拿出一叠银票,趁无人注意,从桌子下塞进李掌柜手里。
李掌柜一头雾水,却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赶紧先收起来。
“大当家的,您这是何意?”
秦扬赔笑:“上次误会,让李掌柜失了货还吃了苦头,特地来道个不是。”
李掌柜哪会信秦扬的鬼话,可手中摩挲了两下,那叠银票足足够买五趟货了。傻子才和钱过不去,更何况李掌柜是生意人。
“大当家的是当世豪杰,人在江湖,都是不打不相识。您方才说想谈买卖——”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进临阳,你开个价。”
“多少人?”
“一百。”
李掌柜愣了一下:“大当家的是把买卖做到临阳来了?”
秦扬当即否认,“李掌柜说笑了,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到城里抢啊,兄弟们只是借个道。”
“借道……”
李掌柜盘算了一阵,试探性地问:“大当家的是要去西边?”
秦扬知道瞒不住他,便点头承认。
临阳城西南是大片的山林,车马根本行不过去。想要硬绕,就得十天半个月,可这十天半个月根本就得不到补给,寒冬腊月无异于自寻死路。
唯一的办法,就是进临阳城,再从西门出去,少说可以省十天路程。
“一百人……”
李掌柜忽然笑了起来:“您只要答应帮我办一件事,我分文不取。不仅带兄弟们进城,且兄弟们城里和西去路上的开销,我都包了。”
秦扬自然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并未着急答应:“请明言。”
“您帮我往榆安送趟镖。”
秦扬不由眼睛一亮。榆安位于晋国西部偏南,离唐北边境已经不远。只不过晋西民风剽悍,多有响马山贼,且绕路较多,没有实力接不得这趟活。
“我有一事不解,为什么不找临阳里的镖局来送?”
李掌柜听罢,叹了口气。
“大当家的借走了我的‘药材’,也算知道了我的底细。这‘药材’不是随便能弄来的,背后都有上面的关系。临阳到淮陵这条路都是平原官道,几十年没听说有劫匪,人活着货却丢了,自然得罪了上面,商会也不敢保我。”
秦扬不解:“商会不保又如何?镖局还和钱过不去?”
李掌柜摇了摇头:“这您就不懂了。能在晋西跑镖的,多少得有点匪面的关系。穿上衣服是镖师,脱了衣服就是劫匪。商会不保的镖,镖局更不保,人家回来就说镖丢了,人也找不到了,赔上仨瓜俩枣,这胳膊能拧得过大腿?我这趟镖投进去所有的本,失不得。”
秦扬更加不解:“劫匪不该是官府管吗,几个毛贼,剿灭不就好了。”
“此言差矣……”
李掌柜咂咂嘴:“官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着劫匪打家劫舍,老百姓恨到劫匪头上,就不会讲官老爷的坏话。官家再做做样子,随便杀几个,老百姓还得感恩戴德。”
李掌柜拍了拍秦扬胳膊,接着说:“况且匪患养活着多少人?镖局靠他吃饭,商会也暗着打点。官府每年跟上面要剿匪的钱,跟老百姓收剿匪的税。这是条链子,哪一环都碰不得。押镖就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秦扬也涨了见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小小毛贼背后竟然如此复杂。
想到这里,他便问:“那您就不怕我监守自盗?”
李掌柜笑着摇了摇头,“大当家的,您根本就不是土匪。且不说淮陵那边从没闹过匪患,上次您放我回来,身上的钱一分没丢,我就知道您不是匪。再说,哪有土匪穿甲戴盔,拿着那么长兵器,一句黑话还不懂?”
秦扬脸色忽然冷下来:“那你觉得我是做什么的?”
李掌柜此时反而不慌:“您非要问,那我就胡说八道了,您别怪罪。现在哪边打仗,您就是哪边的。不过不必担心,我是买卖人,临阳城姓晋还是姓什么,跟我没关系,银子才是永远的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