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应是贵人家的管家一类。
那杨管事抱着一手炉,与捕快客套几句后,捕快便敲响铜锣,高声喊道:“杨府要招几个书童,有识字的都过来!”
这话一说,许多头插枯草的灾民一股脑的往上涌。
“我我我!爷,我识字!”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人凑到跟前。
“滚你娘的!”那杨管事一脚踹上去,翘起兰花指喝骂,“听不懂人话?爷要的是书童!不看看你多大了?”
果然,一时间没人敢应声了。
读书认字绝非易事,寻常百姓能识几个大字已算不错了,若是打小就进学堂,必然是家境殷实的。
那杨管事见没人吱声,便又道:“不识字也行,得挑年纪小的!都站直了,让爷瞧瞧!要是选上了,吃香喝辣!”
孟渊冷眼看着,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是故也不上前。
那杨管事披着斗篷,走入流民群中,上前一个个打量,瞧见顺眼的还会捏捏胳膊,拍拍屁股,看看牙口。
不像是在挑书童,反倒像是挑牲口。
很快,这管事来到一少年跟前,伸手挑起那少年下巴看了看,道:“骨架大了点。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刘大宝,今年十六岁。爷,我从小挑大粪,一身力气,最能干活了!”那少年讨好道。
“年纪稍大了些,不过勉强可以。”杨管事护着鼻子,似讨厌少年身上味道,然后点点头,“瞧着还算机灵,算你一个吧!”
刘大宝抹了抹泪,知道能活命了,正要跪下感谢,却见衣角被人拉住。
拉他衣角的人是一个坐在地上的垂死老者。
“咋了大爷?我可不认识你。”刘大宝茫然。
“后生,”那老者揣起手,闭着眼,呼出白气,道:“这可不是卖身,是去卖沟子的,你得多想想。眼下松河府活命的机会多,少年人多吃些苦也莫要走了岔路。”
“老不死的放什么狗屁!”还未待刘大宝应声,那杨管事就先急了眼,上前一脚把老者踹翻,怒道:“卖沟子怎么了?看不起卖沟子的?”
“都活不下去了,咱也没说看不起,就是得给后生把话说明白,这是规矩。”那老者翻在地上,虚弱之极,却也没讨饶。
“你就是看不起卖沟子的!左右!给我打!”杨管事一手叉腰,一手翘兰花指,怒骂道:“前朝太祖为何保留他做乞丐的经历?小爷告诉你,那是前朝太祖没得势前也是卖沟子的!你还敢看不起卖沟子的?你想卖都没地儿卖!”
这管事言之凿凿,分明他才是卖沟子的,是故以为人人都该像他一样卖沟子!
跟来的随从齐齐上前,脚踹那老者,当真往死里打。
旁观的流民人人麻木,只呆呆的看着。
很快,那老者没了声息,一旁的捕快当没看见一般,还跟那杨管事攀谈起来,和气融融。
老者头脸上流出热血,融到碎雪之中,好似一地残梅。
世道艰难,妖魔遍地,却还有人坚守着最后的一丝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