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人步伐矫健,少有颠簸,双手拿着车把,别看身骨瘦小,根基却夯实,好不沉稳。
少年小脸黝黑粗粝,说道:“祖上传了点猫脚功夫。”
陈拙哑然失笑,这是在提防他呢,十有八九也是避祸的。
他也没了再聊下去的心思,瞧了瞧沿途的光景。
相比颓败破落的京城,眼下的香江自打开埠后,发展迅猛,高楼林立,已有了一些繁荣气象。可惜,瞧着来往的百姓那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模样,这份繁华的归属俨然不属于他们。
两侧门市林立,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讨生活的小贩过往匆忙,披蓑戴笠,在雨中来来去去;脚夫车夫碰面时两两招呼一句,便又错开了。
报刊、相馆、留声机,再有西洋的两轮车,一些往日瞧不见的稀罕玩意儿,在这里多能撞见;还有印度巡捕,腰间揣着警棍,一身英式警服,缠着红头布,脸黑如碳,满脸胡茬,趾高气昂。
“这位爷,到了,这里就是皇后大街。”
一袋烟的功夫,少年擦了擦脸上的汗,招呼着,把黄包车停在了一个岔口
陈拙塞过去一块龙洋。
少年嘿嘿一乐,也不矫情,五指一握,爽利笑道:“谢了!”
吆喝一声,人已拉着黄包车又风驰电掣般扎进了雨中。
陈拙依着三姐给的地址,沿着皇后大道往前走出一段,等穿过闹市的人流瞧见街边一家名为“古氏医馆”的招牌,才好奇疑惑的走了进去。
医馆不大,但也不小,几乎坐满了人,连地上都有人。
只是一眼扫过去,瞧不见几位穿着光鲜的,多是衣衫破烂,手脚粗糙的市井中人、穷苦人家。
有人露着后背拔着火罐,有人头顶扎着银针打着瞌睡,还有人涂着膏药,一瘸一拐的进来,然后又出去。
“刘婶,腿脚好些了没?”
角落里,一身段高挑的背影正挺着隆起的肚子,穿着身素简的旗袍在药馆来回走动,一条长长的乌发辫子都快垂到腿弯了,柔声询问着身旁的病人。
“小玉啊,你家男人咋还不来啊?这肚子越来越大,也不见个人,也太不晓事儿了。大娘给你说,男人都是些薄情汉,要了你身子指不定就跑了,你眼下可别一颗心的守着,肚里还有个孩子,得为将来打算……”
周围一群老爷们儿听的直翻白眼。
“我说刘媒婆你怎么又来了?人家肚里还怀着孩子呢,你就惦记上了,三天两头打着医病的幌子来劝人小玉改嫁。再说你介绍怎么着也得介绍几个瞧得过去的啊,老的老,残的残,哑巴瞎子你是一个都不放过,上次被人打掉大牙的事儿这么快就忘了?小心下次被割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