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世间的事情,可以让人如此悲伤,说实在,这些事情并没有惊心动魄的戏剧反转,而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生活,也没有小说里那么的峰回路转,却让人柔肠寸断。
她想了想,以极轻柔的声音说道:“梁妈妈,事情已经过去了,姥姥也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悲伤里,她老人家一定会看着我们幸福生活的。”
梁逗逗收回空洞的目光,看了看她们两个,叹了一口气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的,都过去了。”然后她看向梁梓荫问:“后面的事情,你还有印象吗?””
梁梓荫想了想说:“有,但是不是很清楚,隐约记得没多久姥姥就走了,好像姥爷也很快就走了,然后就看不到你了。好像舅舅从学校经常回来。”
梁逗逗咬了咬牙,怔怔的看了梁梓荫几秒,然后说:“你知道吗?你姥姥是因为担心我,把自己累倒了,我嫁到上海后,她就一直不太好,但是谁也没说,后来我从上海回来,又把她吓到了,一直没缓过来,你舅舅高考完,我们一高兴,就喝了点酒,于是……”她又说不下去了。
梁梓荫柔声说道:“妈,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却见梁逗逗伸手扶在她肩上,继续说到:“不是,这是真的,你姥爷临走前,什么都告诉我了,我太自私了,走太远了。”
梁梓荫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毕竟,已经发生的事情,说什么都没用。
梁逗逗看了看女儿,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陷入了极大的负罪感中,甚至想过抛弃你。”说这话的时候,她浑身轻轻颤抖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梁梓荫。
周琪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有些混乱,她刚要张口,却被梁梓荫挥手打断:“我知道,所以我很害怕。当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爱我的妈妈就几天几天的看不到,长大以后,才大概明白,因为我是你和他的女儿,对吗?”她声音极其轻柔,但是眼里却充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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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逗逗颓然点头,伸手把她揽入怀里:“是的,可是即使如此,你也没有放弃妈妈,是妈对不起你们。”
梁梓荫在母亲的怀抱里轻声说道:“短时间里经历那么大的打击,我知道,我不怪妈。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妈。”
梁逗逗轻叹一声:“你刚才说是你欧阳奶奶和方叔叔把妈从深渊里拉了出来的,其实不是啊,是你啊!”
在经历母亲去世后,陈源被西安交大录取,由于离家不远,他一有空就回到家里帮忙,而梁逗逗也辞去瑜伽室的工作,回到超市继续和陈大壮一起经营,而梁梓荫就近找了幼儿园开始了她的半独立生活。不过,超市里再也找不到当初热闹的场景了。
那年春节后不久,陈大壮因为思念妻子,加上他身体本来也不好,很快就随着妻子而去。弥留之际,他絮絮叨叨的打开了话匣子,从和秀琳结婚开始,一直到秀琳离去,包括梁逗逗开始发育时他的躁动,包括后来羞愧的克制,包括那天在西屋的误会,包括梁逗逗嫁到上海秀琳对她的思念,包括梁逗逗回来后秀琳在医院不眠不休的照顾,包括梁逗逗开始喝红酒的担忧,包括秀琳看着梁梓荫的欢乐和心疼,一直都是妻子和梁逗逗,对自己和陈源几乎没有提。在经历了三个多小时的絮叨后,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那时候,梁逗逗才突然明白了所有,原来,这个年轻强壮,老了弯腰驼背的男人,对自己的躁动是真的,对自己的维护是真的,对自己的爱也是真的,甚至超过了对陈源的爱,而那个躁动,却让他痛苦挣扎了大半辈子。他对女儿的爱是复杂深沉的,对秀琳的爱是单纯忠诚的。反而对亲生儿子的爱,却简单了许多。
梁逗逗觉得自己就是罪人,她开始喝酒,一开始是一个人在超市里喝,后来看到梁梓荫,又想起朱浩然,于是每天把梁梓荫从幼儿园接回来后又去外面喝。去酒吧喝,去迪吧喝。